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原文翻譯及賞析
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原文翻譯及賞析
無論是身處學校還是步入社會,許多人對一些廣為流傳的古詩都不陌生吧,古詩作為一種詩歌體裁,指的是與近體詩相對的古體詩,又稱古風、往體詩。你知道什麼樣的古詩才經典嗎?下面是小編為大家收集的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原文翻譯及賞析,歡迎閱讀與收藏。
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
宋朝 辛棄疾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譯文
醉夢裡挑亮油燈觀看寶劍,恍惚間又回到了當年,各個軍營裡接連不斷地響起號角聲。把酒食分給部下享用,讓樂器奏起雄壯的軍樂鼓舞士氣。這是秋天在戰場上閱兵。
戰馬像的盧馬一樣跑得飛快,弓箭像驚雷一樣震耳離弦。我一心想替君主完成收復國家失地的大業,取得世代相傳的美名。一夢醒來,可惜已是白髮人!
《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註釋
醉裡:醉酒之中。
挑燈:撥動燈火,點燈。 看劍:檢視寶劍。準備上戰場殺敵的形象。說明作者即使在醉酒之際也不忘抗敵。
八百里:指牛,這裡泛指酒食。《世說新語·汰侈》篇:“王君夫(愷)有牛,名八百里駁,常瑩其蹄角。王武子(濟)語君夫:‘我射不如卿,今指賭卿牛,以千萬對之。’君夫既恃手快,且謂駿物無有殺理,便相然可,令武子先射。武子一起便破的,卻據胡床,叱左右:‘速探牛心來!’須臾炙至,一臠便去。”韓愈《元和聖德詩》:“萬牛臠炙,萬甕行酒。”蘇軾《約公擇飲是日大風》詩:“要當啖公八百里,豪氣一洗儒生酸。”《雲谿友議》卷下《雜嘲戲》條載李日新《題仙娥驛》詩曰:“商山食店大悠悠,陳??饠古?頭。更有臺中牛肉炙,尚盤數臠紫光毬。”
麾:軍旗。麾下:指部下。
五十弦:本指瑟,泛指樂器。 翻:演奏。 塞外聲:指悲壯粗狂的軍樂。
沙場:戰場
點兵:檢閱軍隊。
馬作的盧(dí lú)飛快:戰馬像的盧馬那樣跑得飛快;作,像…一樣;的盧,馬名。一種額部有白色斑點性烈的快馬。相傳劉備曾乘的盧馬從襄陽城西的檀溪水中一躍三丈,脫離險境。
作:像,如。
霹靂(pī lì):特別響的雷聲,比喻拉弓時弓弦響如驚雷。
了(liǎo)卻:了結,完成。
天下事:此指恢復中原之事。.
贏得:博得。
身後:死後。
可憐:可惜。
《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賞析
這是辛棄疾寄好友陳亮(陳同甫)的一首詞,詞中回顧了他當年在山東和耿京一起領導義軍抗擊金兵的情形,描繪了義軍雄壯的軍容和英勇戰鬥的場面,也表現了作者不能實現收復中原的理想的悲憤心情。
上片寫軍容的威武雄壯。開頭兩句寫他喝酒之後,興致勃勃,撥亮燈火,拔出身上佩戴的寶劍,仔細地撫視著。當他睡覺一夢醒來的時候,還聽到四面八方的軍營裡,接連響起號角聲。“角”,古代軍隊的樂器,如同今天的軍號,有竹、銅、牛角等製品。三、四、五句寫許多義軍都分到了烤熟的牛肉,樂隊在邊塞演奏起悲壯蒼涼的軍歌,在秋天的戰場上,檢閱著全副武裝、準備戰鬥的部隊。古代有一種牛名叫“八百里駁”。“八百里”,這裡代指牛。“麾下”,即部下。“炙”,這裡是指烤熟的牛肉。古代的一種瑟有五十弦,這裡的“五十弦”,代指各種軍樂器。
下片前兩句寫義軍在作戰時,賓士向前,英勇殺敵;弓弦發出霹靂般的響聲。“作”,與下面的“如”字是一個意思。“的盧”,古代一種烈性的快馬。三國時代,有這樣的故事:劉備帶兵駐紮在樊城(今湖北省襄樊市),劉表不信任他,曾請他赴宴,想在宴會上捉拿他。劉備發覺這個陰謀後,便從宴會上逃出。蔡瑁去追趕他,當時他所乘的馬名叫的盧。在他騎馬渡襄陽城西檀溪水時,的盧溺在水中,走不出來。劉備非常著急地說:“的盧,今天有生命危險呵,應當努力!”於是,的盧馬一躍三丈,渡過溪水,轉危為安。“馬作的盧”,是說戰士所騎的馬,都象的盧馬一樣好。“了卻君王天下事”,指完成恢復中原的大業。“贏得生前身後名”一句說:我要博得生前和死後的英名。也就是說,他這一生要為抗金復國建立功業。這表現了作者奮發有為的積極思想。最後一句“可憐白髮生”,意思是說:可惜功名未就,頭髮就白了,人也老了。這反映了作者的理想與現實的矛盾。
這首詞氣勢磅礴,充滿了鼓舞人心的壯志豪情,能夠代表作者的豪放風格。
《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賞析二
按譜式,《破陣子》是由句法、平仄、韻腳完全相同的兩“片”構成的。後片的起頭,叫做“過片”,一般的寫法是:既要和前片有聯絡,又要“換意”,從而顯示出這是另一段落,形成“嶺斷雲連”的境界。辛棄疾卻往往突破這種限制,《虞美人。別茂嘉十二弟》如此,這首《破陣子》也是如此。“沙場秋點兵”之後,大氣磅礴,直貫後片“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將軍率領鐵騎,快馬加鞭,神速奔赴前線,弓弦雷鳴,萬箭齊發。雖沒作更多的描寫,但從“的盧馬”的飛馳和“霹靂弦”的巨響中,彷彿看到若干連續出現的畫面:敵人紛紛落馬;殘兵敗將,狼狽潰退;將軍身先士卒,乘勝追殺,一霎時結束了戰鬥;凱歌交奏,歡天喜地,旌旗招展。
這是一場反擊戰。那將軍是愛國的,但也是追求功名的。一戰獲勝,功成名就,既“了卻君王天下事”,又“贏得生前身後名”,豈不壯哉! 如果到此為止,那真夠得上“壯詞”。然而在那個被投降派把持朝政的時代,並沒有產生真正“壯詞”的條件,以上所寫,不過是詞人孜孜以求的理想而已。詞人展開豐富的想象,化身為詞裡的將軍,剛攀上理想的高峰,忽然一落千丈,跌回冷酷的現實,沉痛地慨嘆道:“可憐白髮生!”白髮已生,而收復失地的理想成為泡影。想到自己徒有凌雲壯志,而“報國欲死無戰場”(借用陸游《隴頭水》詩句),便只能在不眠之夜吃酒,只能在“醉裡挑燈看劍”,只能在“夢”中馳逐沙場,快意一時。……這處境,的確是“悲哀”的'。然而又有誰“可憐”他呢?於是,他寫了這首“壯詞”,寄給處境同樣“可憐”的陳同甫。
同甫是陳亮的字。學者稱為龍川先生。為人才氣豪邁,議論縱橫。自稱能夠“推倒一世之智勇,開拓萬古之心胸”。他先後寫了《中興五論》和《上孝宗皇帝書》,積極主張抗戰,因而遭到投降派的打擊。宋孝宗淳熙十五年冬天,他到上饒訪辛棄疾,留十日。別後辛棄疾寫《虞美人》詞寄他,他和了一首;以後又用同一詞牌反覆唱和。這首《破陣子》大約也是這一時期寫的。
全詞從意義上看,前九句是一段,十分生動地描繪出一位披肝瀝膽,忠一不二,勇往直前的將軍的形象,從而表現了詞人的遠大抱負。末一句是一段,以沉痛的慨嘆,抒發了“壯志難酬”的悲憤。壯和悲,理想和現實,形成強烈的反差。從這反差中,可以想到當時南宋朝廷的腐敗無能,想到人民的水深火熱,想到所有愛國志士報國無門的苦悶。由此可見,極其豪放的詞,同時也可以寫得極其含蓄,只不過和婉約派的含蓄不同罷了。
這首詞在聲調方面有一點值得注意。《破陣子》上下兩片各有兩個六字句,都是平仄互對的,即上句為“仄仄平平仄仄”,下句為“平平仄仄平平”,這就構成了和諧的、舒緩的音節。上下片各有兩個七字句,卻不是平仄互對,而是仄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這就構成了拗怒的、激越的音節。和諧與拗怒,舒緩與激越,形成了矛盾統一。作者很好地運用了這種矛盾統一的聲調,恰當地表現了抒情主人公複雜的心理變化和夢想中的戰鬥準備、戰鬥進行、戰鬥勝利等許多場面的轉換,收到了繪聲繪色、聲情並茂的藝術效果。
這首詞在佈局方面也有一點值得注意。“醉裡挑燈看劍”一句,突然發端,接踵而來的是聞角夢迴、連營分炙、沙場點兵、克敵制勝,有如鷹隼突起,凌空直上。而當翱翔天際之時,陡然下跌,發出了“可憐白髮生”的感嘆,使讀者不能不為作者的壯志難酬灑下惋惜憐憫之淚。這種陡然下落,同時也戛然而止的寫法,如果運用得好,往往因其出人意外而扣人心絃,產生強烈的藝術效果。
李白有首叫《越中覽古》的詩。詩中寫道:“越王勾踐破吳歸,戰士還家盡錦衣。宮女好花滿春殿,只今惟有鷓鴣飛!”這首七言詩中,有三句寫到越王勾踐的強盛,最後一句才點出越國的衰敗景象,雖然表達的感情顯然不同,但在謀篇佈局方面又有相通之處,可以參看。
該詞是作者失意閒居信州時所作,無前人沙場征戰之苦,而有沙場征戰的熱烈。詞中透過創造雄奇的意境,抒發了殺敵報國、恢復祖國山河、建立功名的壯懷。結句抒發壯志不酬的悲憤心情。
詞的上片,寫作者閒居家中心情苦悶,只能借酒澆愁;然而,就是在深夜酒醉之時,還一次又一次地撥亮燈火,久久地端詳著曾伴隨自己征戰殺敵的寶劍,渴望著重上前線,揮師北伐。作者帶著這樣的思念和渴望進入夢中。他恍惚覺得天已拂曉,連綿不斷的軍營裡響起了一片嘹亮雄壯的號角聲。他把大塊的烤牛肉犒勞將士們,讓他們分享;軍樂隊奏著高亢激越的邊塞戰歌,以助興壯威。在秋風獵獵的戰場上,他檢閱著各路兵馬,準備出征。
詞的下片,緊接著描寫了壯烈的戰鬥和勝利的結局:將士們騎駿馬飛奔,快如“的盧”,風馳電掣;拉開強弓萬箭齊發,響如“霹靂”,驚心動魄。敵人崩潰了,徹底失敗了。他率領將士們終於完成了收復中原、統一祖國的偉業,贏得了生前死後不朽的英名。到這裡,我們看到了一個意氣昂揚、抱負宏大的忠勇將軍的形象,他“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然而,在詞的最後,作者卻發出一聲長嘆:“可憐白髮生!”從感情的高峰猛的跌落下來。原來,那壯闊盛大的軍容,橫戈躍馬的戰鬥,以及輝煌勝利,千秋功名,不過全是夢境。實際上,在苟安賣國的統治集團的壓制下,作者報國無門,歲月虛度。“可憐白髮生”,包含著多少難以訴說的鬱悶、焦慮、痛苦和憤怒啊! 這首詞基調雄壯高昂,真不愧為「壯詞」。而結句的悲壯低徊,卻與此形成鮮明對比。更令人感慨與尋思。詞的結構上也不同於一般詞作,上下片語義連貫,過片不分,直到最後一句突然一個頓挫,讀來波瀾起伏,跌宕有致,實為辛棄疾「沉鬱頓挫」的典型之作。
從全詞看,壯烈和悲涼、理想和現實,形成了強烈的對照。作者只能在醉裡挑燈看劍,在夢中馳騁殺敵,在醒時發出悲嘆。這是個人的悲劇,更是民族的悲劇。而作者的一腔忠憤,無論在醒時還是在醉裡、夢中都不能忘懷,是他高昂而深沉的愛國之情、獻身之志的生動體現。
《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思想感情
夢境寫得酣暢淋漓,將愛國之心、忠君之念及之間自己的豪情壯志推向頂點。結句猛然跌落,在夢境與現實的強烈對照中,宣洩了壯志難酬的一腔悲憤。
雖無前人沙場征戰之苦,而有沙場征戰的激烈。結句抒發壯志難酬的悲憤心情,體現作者壯志難酬、心中憤懣不平的感情。
整首詞抒發了作者想要殺敵報國,建功立業卻已年老體邁的壯志未酬的思想感情。
《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創作背景
這首詞當作於作者失意閒居信州(今江西上饒)之時。辛棄疾二十一歲時,就在家鄉歷城(今山東濟南)參加了抗金起義。起義失敗後,他回到南宋,當過許多地方的長官。他安定民生,訓練軍隊,極力主張收復中原,卻遭到排斥打擊。後來,他長期不得任用,閒居近二十年。宋孝宗淳熙十五年(1188年)冬天,辛棄疾與陳亮在鉛山瓢泉會見,即第二次“鵝湖之會”。陳亮為人才氣豪邁,議論縱橫。自稱能夠“推倒一世之智勇,開拓萬古之心胸”。他先後寫了《中興五論》和《上孝宗皇帝書》,積極主張抗戰,因而遭到投降派的打擊。這次他到鉛山訪辛棄疾,留十日。別後辛棄疾寫《賀新郎·把酒長亭說》詞寄給他,他和了一首;以後又用同一詞牌反覆唱和。這首《破陣子》大約也是作於這一時期。
《歷代詩餘》卷一百十八引《古今詞話》:“陳亮過稼軒,縱談天下事。亮夜思幼安素嚴重,恐為所忌,竊乘其廄馬以去。幼安賦《破陣子》詞寄之。”
《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賞析
唐樂中有《破陣樂》。《舊唐書·音樂志》載:“《破陣樂》有象武事”,“舞者至百二十人,被甲執戟,以象戰陣之法。”可見是武舞曲。當時唐太宗觀後就有“發揚蹈厲”之贊。詞中《破陣子》一調當是由此大麴摘編而來,以之“賦壯語”,自然是聲情並茂。但任何形式的藝術創造都不應是簡單的重複,辛棄疾有著自己獨特的境遇和感受。仔細體味本詞,豪壯中蘊涵著深沉和蒼涼。題作壯詞,但壯中含悲,是一支失意英雄的慷慨悲歌。
開篇“醉裡挑燈看劍”,突兀而起,刻畫的正是一位落魄英雄的典型形象。這裡有兩物——“燈”與“劍”,有兩個動作——“挑”與“看”,而總冠以“醉裡”二字,使筆觸由外在形象的刻畫透入到主人公的內心世界。劍是英雄立功沙場的武器,此時“醉裡挑燈”這一“看”,蘊涵著多麼深沉而豐富的感慨啊。李白說:“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酒後醉裡,滿腹心事,萬千惆悵,充鬱心頭,難遣難消。這一句先聲奪人,把讀者的情感緊緊攝住。“夢迴吹角連營”平接一句。醉中入夢,夢醒猶覺連營號角聲聲在耳。以下承“吹角連營”,回憶夢中情景。
“八百里”謂牛,晉王愷有一條良牛名“八百里”。一次王濟與愷比射,以此牛為賭。濟“一起便破的”遂殺牛作炙,“一臠便去”。事見《世說新語·汰侈篇》。這裡用此事,乃取濟之豪氣,蘇軾有詩曰:“要當啖公八百里,豪氣一洗儒生酸”(《約公擇飲,是日大風》)。五十弦,《史記·封禪書》載: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聲音悲切,帝禁不止。這與悲壯蒼涼的“塞外聲”有相近之處。“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兩句,從形、聲兩方面著筆,寫奏樂啖肉的軍營生活,有力地烘托出一種豪邁熱烈的氣氛。結句一個重筆點化——“沙場秋點兵!”寫得肅穆威嚴,展現出一位豪氣滿懷,臨敵出征的將軍形象。前兩句描繪軍營,用“分”“翻”,重在熱烈的動;最後一句刻畫主帥,則如電影鏡頭執行中的一個突然定格,突出的是一種靜的威力。動靜相襯,攝人心魄。
下片緊承上文描繪戰事。作者並不泛泛用筆,而是抓住了戰場上最具典型特徵的馬和弓來寫。“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的盧是一種良馬,相傳劉備荊州遇難,所騎的盧“一躍三丈”,因而脫險。這就是三國故事中有名的“劉備躍馬渡剡溪”。霹靂,是雷聲,此喻射箭時的弓弦聲。《南史·曹景宗傳》說,曹在鄉里,“與年少輩數十騎,拓弓弦作霹靂聲,箭如餓鴟叫。”這裡寫馬、寫弓,全是側面描寫,意在襯托人的意氣風發、英勇無畏。馬快弓響固然仍從形聲兩方面著筆,但與上片豪壯凝重不同。這兩句寫得峻急明快,從氣氛上向人們預示著戰事的勝利。因此下面便直抒胸臆道:“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這是作戰的目的,也是作者的理想。“了卻”二字下得很好,人們通常說“了卻心病一樁”,這兩字正有這樣的意思。現實無奈,終於在夢中“了卻”了驅金復國這一宿願,語中充滿意氣昂揚的欣慰之情。但夢境畢竟代替不了現實。詞末一聲浩嘆凝聚著作者萬千感慨——“可憐白髮生。”由夢境返回現實,情緒一落千丈。其實辛棄疾是不服老的,“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永遇樂》)這裡的“可憐”有著另一番特定的意味,那就是投閒置散、壯志難酬的鬱悶和惆悵。這一句與篇首失意英雄的形象遙為呼應,它一反夢境中的昂揚意氣而出以凝重深沉,從而形成一個特大跌宕。此正欲抑先揚之法,前為賓,後為主,一句逆轉點化,化“雄壯”為“悲壯”,從而完成了失意英雄的心靈塑造。作品就在這力重千鈞的轉筆中收煞,有如重錘猛擊在銅鐘之上,震盪著讀者的心。
統觀全詞,前九句一氣貫注,酣暢淋漓,直至結句始轉筆換意,痛苦的現實與理想的夢境相互映照。而從結構上看,這就打破了詞必須上下分片的一般定格。
詞與詩不同。詩多偶句,詞則有奇句。這一方面使詞更加自由而富於變化,但另一方面運用不當也容易產生畫蛇添足的毛病。作詞應避其短而揚其長。從宋詞實際來看,以奇句作結之佳篇都能起到一種突出點化的作用。本詞的上片結句正是如此。這在名家詞中屢見不鮮,如白居易的“能不憶江南”(《憶江南》)、皇甫松的“人語驛邊橋”(《夢江南》)等,都具有這一特色。辛詞奇在下片結句。它不是承上點化,而是逆轉突變,另翻新意,在與上文的鮮明對照中深化題旨,並給人以悲壯之美。以唐人李紳的《憫農》詩相比:“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前三句鋪陳,末句逆轉,但由於詩為偶句,其末句奇變彷彿只是針對第三句而來,所以突變之感猶不甚強烈。辛棄疾把此種手法用之於詞,得心應手,可以說最充分地發揮了詞體奇句的獨特功能。
關於本詞的寫作時間,歷來說法不一。有人認為寫於福建安撫使任上,是鼓勵新中狀元陳亮的賀詞。這隻看到了詞壯的一面,而沒有體味出其中悲的意味。從以上分析可見,它是失意英雄的慨嘆。大體可定為辛棄疾與陳亮鵝湖之會略後。此時作者雖被迫閒居,但壯志未酬,壯心不已,這與詞中悲慨感嘆的情懷是相符的。辛、陳鵝湖之會是淳熙十五年(1188)的事,上距“隆興和議”已二十四年,朝廷上下文恬武嬉,抗戰氣氛十分暗淡,辛、陳對此極為不滿。鵝湖相聚,他們慷慨激昂,“極論世事”(辛棄疾《祭陳同甫文》)此後又以《賀新郎》詞相互應答,對“剩水殘山無態度,被疏梅、料理成風月”的現狀表示了無比的悲憤,同時也表現了他們“最憐君中宵舞,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的壯志雄心。本詞悲中見壯,壯中含悲,正不妨看做其與陳亮酬答之《賀新郎》詞的續篇。
與此相關,內容也就不能簡單地理解為只寫陳亮。其實“為……賦”只說明此詞是寫給誰的,並不說明詞中寫的一定是誰。詞是抒情藝術,不可拘泥過死。我們認為,本詞中的境界是以夢的形式展現的一種理想境界,這裡有作者的生活體驗,但更是一種美好願望的表現。不能看成單純記哪一個人或哪一件事。創造一個立功疆場的將軍形象,正是現實中被迫閒置、報國無門的折光反映,因此篇末才有“可憐”之嘆。
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原文及賞析
原文: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燕雁無心,太湖西畔隨雲去。數峰清苦。商略黃昏雨。
第四橋邊,擬共天隨住。今何許。憑闌懷古。殘柳參差舞。
過春社了,度簾幕中間,去年塵冷。差池欲住,試入舊巢相併。還相雕樑藻井。又軟語、商量不定。飄然快拂花梢,翠尾分開紅影。
芳徑。芹泥雨潤。愛貼地爭飛,競誇輕俊。紅樓歸晚,看足柳昏花暝。應自棲香正穩。便忘了、天涯芳信。愁損翠黛雙蛾,日日畫闌獨憑。
袖劍飛吟。洞庭青草,秋水深深。萬頃波光,岳陽樓上,一快披襟。
不須攜酒登臨。問有酒、何人共斟。變盡人間,君山一點,自古如今。
做冷欺花,將煙困柳,千里偷催春暮。盡日冥迷,愁裡欲飛還住。驚粉重、蝶宿西園,喜泥潤、燕歸南浦。最妨它、佳約風流,鈿車不到杜陵路。
沈沈江上望極,還被春潮晚急,難尋官渡。隱約遙峰,和淚謝娘眉嫵。臨斷岸、新綠生時,是落紅、帶愁流處。記當日、門掩梨花,翦燈深夜語。
年年社日停針線。怎忍見、雙飛燕。今日江城春已半。一身猶在,亂山深處,寂寞溪橋畔。
春衫著破誰針線。點點行行淚痕滿。落日解鞍芳草岸。花無人戴,酒無人勸,醉也無人管。
近清明。翠禽枝上消魂。可惜一片清歌,都付與黃昏。欲共柳花低訴,怕柳花輕薄,不解傷春。念楚鄉旅宿,柔情別緒,誰與溫存。
空樽夜泣,青山不語,殘月當門。翠玉樓前,惟是有、一波湘水,搖盪湘雲。天長夢短,問甚時、重見桃根。這次第,算人間沒個並刀,剪斷心上愁痕。
寒江夜宿。長嘯江之曲。水底魚龍驚動,風捲地、浪翻屋。
詩情吟未足。酒興斷還續。草草興亡休問,功名淚、欲盈掬。
春風只在園西畔。薺菜花繁胡蝶亂。冰池晴綠照還空,香徑落紅吹已斷。
意長翻恨遊絲短。盡日相思羅帶緩。寶奩明月不欺人,明日歸來君試看。
湛湛長空黑。更那堪、斜風細雨,亂愁如織。老眼平生空四海,賴有高樓百尺。看浩蕩、千崖秋色。白髮書生神州淚,盡淒涼、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無跡。
少年自負凌雲筆。到而今、春華落盡,滿懷蕭瑟。常恨世人新意少,愛說南朝狂客。把破帽、年年拈出。若對黃花孤負酒,怕黃花、也笑人岑寂。鴻北去,日西匿。
年年躍馬長安市。客舍似家家似寄。青錢換酒日無何,紅燭呼盧宵不寐。
易挑錦婦機中字。難得玉人心下事。男兒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橋畔淚。
賞析:
此詞以兩個二、二、二的對句開頭,透過具體、生動的描述,表現了多層情意。第一句,只六個字,卻用三個連續的、富有特徵性的動作,塑造了一個壯士的形象,讓讀者從那些動作中去體會人物的內心活動,去想象人物所處的環境,意味無窮。為什麼要吃酒,而且吃“醉”?既“醉”之後,為什麼不去睡覺,而要“挑燈”?“挑”亮了“燈”,為什麼不幹別的,偏偏抽出寶劍,映著燈光看了又看?……這一連串問題,只要細讀全詞,就可能作出應有的回答,因而不必說明。“此時無聲勝有聲”。用什麼樣的“說明”還能比這無言的動作更有力地展現人物的內心世界呢?
“挑燈”的動作又點出了夜景。那位壯士在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之時,思潮洶湧,無法入睡,只好獨自喝酒。喝“醉”之後,仍然不能平靜,便繼之以“挑燈”,又繼之以“看劍”。翻來覆去,總算睡著了。而剛一入睡,方才所想的一切,又幻為夢境。“夢”了些什麼,也沒有明說,卻迅速地換上新的鏡頭:“夢迴吹角連營”。壯士好夢初醒,天已破曉,一個軍營連著一個軍營,響起一片號角聲。這號角聲,多麼富有催人勇往無前的力量啊!而那位壯士,也正好是統領這些軍營的將軍。於是,他一躍而起,全副披掛,要把他“醉裡”、“夢裡”所想的一切統統變為現實。
四兩句,可以不講對仗,詞人也用了偶句。偶句太多,容易顯得呆板;可是在這裡恰恰相反。兩個對仗極工、而又極其雄健的句子,突出地表現了雄壯的軍容,表現了將軍及士兵們高昂的戰鬥情緒。“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兵士們歡欣鼓舞,飽餐將軍分給的烤牛肉;軍中奏起振奮人心的戰鬥樂曲。牛肉一吃完,就排成整齊的隊伍。將軍神采奕奕,意氣昂揚,“沙場秋點兵”。這個“秋”字下得多好!正當“秋高馬壯”的時候,“點兵”出征,預示了戰無不勝的前景。
辛棄疾《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賞析
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
——[宋]辛棄疾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破陣子:詞牌名。題目是《為陣同甫賦壯詞以寄》。
陳同甫:陳亮,字同甫,辛棄疾志同道合的朋友。
挑燈:挑撥燈芯,使燈光明亮。
夢迴:夢醒。這裡指回到夢裡
八百里:指牛。古代有一頭駿牛,名叫“八百里駁”。麾(huī)下:指部下將土。麾,古代指軍隊的旗幟。炙(zh歟?嚎臼斕娜狻?
五十弦翻塞外聲:各種樂器齊奏軍歌。五十弦,指古瑟。李商隱“琴瑟”詩中有“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翻,演奏。塞外聲,雄壯悲涼的軍歌。
沙場秋點兵:秋天在戰地檢閱軍隊。
馬作的盧飛快:戰馬像“的盧”那樣跑得飛快。的盧:劉備的戰馬,曾“一越三丈”使劉備脫險。
弓如霹靂弦驚:弓弦像驚雷那樣響。霹靂,疾雷聲。這裡形容射箭時弓弦發出的聲響。
了卻君王天下事:完成了皇帝託付的天下大事。了卻,完成。天下事,指收復中原,統一祖國的事業。
贏得,博得。
可憐:可惜。
夜深人靜帶著幾分醉意,忍不住又點亮燈來,玩看著佩身的寶劍;恍惚之間,聽見各個軍營接連不斷地響起了號角。八百里範圍內軍營裡的兵士分吃烤牛肉,軍樂演奏著邊塞的樂曲。這是在戰場上檢閱軍隊。
戰馬像的盧一樣飛快,拉弓射箭的響聲如如同驚雷。完成了皇帝收復中原統一祖國的大業,也贏得一生功績,千古揚名!可悲的是,從夢中驚醒,才發覺自己已經滿頭白髮,所有的壯志弘願,只能付之一嘆!
(1140-1207),字幼安,號稼軒,歷城(今山東濟南)人。一生以恢復為志。工於詞,為豪放派詞人代表,風格沉鬱頓挫,悲壯激烈,與蘇軾並稱“蘇辛”。作品有《稼軒長短句》。
這首詞是寫給他的摯友陳同甫的。陳同甫,宋史稱其“為人才氣超邁,洗談兵。”他堅決主張北伐中原,反對南宋統治者侮辱求和苟安投降的政策,曾五次上書,提出恢復中原的具體計劃,言辭激憤,因而受到當權者的陷害,曾三次被捕入獄,幾乎喪命。宋孝宗淳熙十五年(公元1188年)冬,陳同甫從浙江金華到江西拜訪閒居在上饒的辛棄疾,他們一起遊覽了鵝湖、瓢湖,唱和詩詞,共論國事,相聚十多天。陳同甫東歸以後,辛棄疾寫了許多手懷念他的詞,這首《破陣子》大約就是上饒會面後寫給陳他。
詞一開始,從醉中落筆,“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醉裡”,寫得是情態。“挑燈”,是把油燈撥亮。“看劍”,即《水龍吟》中的看吳鉤,表明詞人渴望殺敵的心情。詞人渡江南來是為了抗金報國,然而他的勃勃雄心換來的是排擠和打擊,最後竟是罷職閒居。這現實和理想的矛盾就迫使詞人只好用就來排遣心中的痛苦積鬱了。“夢迴”,通常是指夢醒,但這裡是指回到夢中。“角”,是軍隊中的一種吹奏樂。“連營”,一個連著一個的軍營。全句是說夢裡“我”又回到了軍隊,軍營中到處吹起嘹亮的號角。從“夢迴”開始,詞人運用浪漫主義的手法,描繪了一個施展雄才武略,完成“了卻君王天下事”的夢境。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八百里”有兩種說法,一是指範圍,軍營八百里;一是指牛。《世說新語?汏侈篇》:晉王愷有牛,八百里駮(同駁)常瑩其角。一次王凱同別人比箭,以八百里駁做為du注,結果王凱輸了,便殺了這頭牛,做了烤牛肉。蘇軾在《約公擇欽是日大風》詩中寫到:“要當啖公八百里,豪氣一洗儒生酸。”蘇軾以“八百里”入詩,辛棄疾又以“八百里”入詞,可見一“八百里”代牛當時宋代流俗習語。“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從意思上說,軍營中殺牛烤肉分餉戰士,並奏起了雄壯的樂曲。為什麼軍營中號角連天?主帥又為什麼殺牛烤肉犒賞三軍呢?詞人接下來告訴我們,那是“沙場秋點兵”。“沙場”,戰場。“秋”,秋天。“點兵”,閱兵。閱兵,就是要出征,“秋點兵”不僅僅點明一個出征的季節,而秋天肅殺淒涼的氣氛也與“塞外聲”和諧地襯托出軍容的威嚴和氣氛的肅穆,表現了決心同敵人血戰到底的氣概。
上闕是寫餉軍閱兵之雄壯的場面,而下闕寫的則是出征和凱旋。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意思是戰馬像的盧那樣飛賓士騁,弓弦像打雷一樣發出巨鳴。兩句從表面上看是寫戰馬和武器,實際上是在描寫出征戰士衝鋒陷陣的英雄形象。敵人面對這樣精銳驍勇的軍隊,必然吃敗仗,因此才有下面的“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的意思是說為皇上完成了收復中原,統一天下的大業,在生前和死後都博得了好名聲。這兩句是對上文的一個收束,是詞人對自己理想的訴說,對自己一生全部追求的概括。
“可憐白髮生”的意思是隻可惜自己壯志未酬,頭髮已經花白了。上述的壯舉和博得的功名原來竟是南柯一夢,詞人醒來依然是手握寶劍,空對殘燭,不但未能實現平生壯志,而且年歲已高,頭髮花白,心情極為沉重。夢是虛幻的,但詞人只有在夢中實現自己的理想,因殘酷的現實不給他這個機會。“可憐白髮生”寫盡了現實的殘酷和詞人心境的悲苦與淒涼。
全詞運用了巧妙的對比手法,如夢與醒的對比,虛幻與現實的對比,都十分強烈,有效地抒發了詞人壯志難酬的悲憤心情,極其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