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新郎聽琵琶的翻譯賞析
賀新郎聽琵琶的翻譯賞析
《賀新郎·聽琵琶》作者為宋朝文學家辛棄疾。其古詩全文如下:
鳳尾龍香撥。自開元、霓裳曲罷,幾番風月。最苦潯陽江頭客,畫舸亭亭待發。記出塞、黃雲堆雪。馬上離愁三萬裡,望昭陽、宮殿孤鴻沒。弦解語,恨難說。
遼陽驛使音塵絕,瑣窗寒、輕攏慢捻,淚珠盈睫。推手含情還卻手,一抹梁州哀徹。千古事、雲飛煙滅。賀老定場無訊息,想沈香亭北繁華歇。彈到此,為嗚咽。
【前言】
《賀新郎·聽琵琶》是南宋時期著名的愛國詞人辛棄疾的一首詞作。該詞抒發了作者胸懷滿腔報國熱情,卻壯志難酬的苦悶;體現了詞人憂國憂民,心繫國家安危的愛國情操。
【註釋】
①鳳尾龍香撥:形容琵琶的精緻和名貴。
②霓裳曲:即霓裳羽衣曲。《太平廣記》的神仙載記中,謂唐玄宗隨術士遊月宮,聞月中仙樂,默而記之,“名之曰霓裳羽衣”。
③昭陽:漢代宮殿名稱。
④賀老:即賀懷智。唐代玄宗時期的人物,善於演奏琵琶。
【賞析】
這裡所寫的琵琶,是多麼精緻、美妙和名貴的樂器呀。檀木製成的槽,尾部鏤刻著雙鳳,撥動它的是龍香柏制的板兒,“鳳尾龍香撥”,它標誌一個“黃金時代”。作者在此,正是暗指北宋初期那歌舞昇平的盛世。而“霓裳曲罷”則又表示國運的衰微和動亂的開始。似說唐,實是說宋。一開頭,便給人以鮮明的印象,點到主題,又不露痕跡。
接著一轉,說最痛苦的莫過於那徘徊在潯陽江邊的客子了。當畫船待發時,“忽聞水上琵琶聲”,勾起他滿腹哀愁,無窮幽恨。何以知其“最苦”,因為這正是作者在寫自己的心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本有一腔熱血,多少豪情壯志,可惜朝廷昏閽,致使他在任江西安撫使時無辜被彈劾去官,此後輾轉幾調,又長期被廢置不用。他借用白居易《琵琶行》的詩意,著重表現他自己遭“貶謫之情”,“天涯淪落”之感。
又一轉,忽寫到昭君出塞時,天上黃雲成陣,馬前積雪成堆。她離家到三萬裡之遙的異域,一面走一面還悵然回首。痴痴地望著一隻孤雁向昭陽宮殿的方向飛去,直到它在雲間隱沒。唉,雖有琵琶能解語,能傳心曲,可是這心中的愁恨實在難以說得清呀。
這不是靖康之難“二帝蒙塵”又指什麼呢。若說單是指的“昭君出塞”,則又何必提“望昭陽宮殿”云云(昭君出塞時,應有去國懷鄉之痛,但她未必會對漢家宮室有如此之留戀)。這裡分明別有所指。姜夔《疏影》詞不是用“昭君不慣胡沙遠,但暗憶江南江北”以“傷二帝蒙塵、諸后妃相從北轅,淪落胡地,故以昭君託喻”(鄭文焯評語)的嗎。
“遼陽驛使音塵絕”——此句語意忽明,“琵琶”聲似乎化作鼓鼙之聲,似乎是要讓讀者更清楚地知道辛棄疾心心意意所思念、所盼望的是什麼;它的“潛臺詞”就是:“那淪亡了的北方故土啊,哪一天才能收復呢?”
於是,在那雕飾著花紋的漂亮的窗戶中,寒氣襲人之時,閨中少婦正在懷念遠戍遼陽音信杳然的徵人。她想藉琵琶解悶,“輕攏慢捻抹復挑”,結果卻愈彈愈傷心,眼淚汪汪然了。這是“她”,同時也是作者自己。一縱一收,作者馬上回到含而不露的寫法上去了。
“推手”云云,指彈琵琶,歐陽修《明妃曲》“推手為琵卻手琶”;而彈的那一曲為什麼必須是《梁州》呢。正因為梁州在北,今已淪亡,“哀徹”兩字加深了感慨悲涼意緒。“雲飛煙滅”已將上文一齊結束。“賀老”句便是尾聲。這尾聲與發端遙相呼應,再次強調盛時已成為過去,盛事已成為歷史。賀老即賀懷智,開元、天寶間的琵琶高手。他一彈則全場為之安定無聲。元稹《連昌宮詞》雲:“夜半月高絃索鳴,賀老琵琶定場屋。”想“賀老定場”之類在繁華的北宋定然屢見不鮮,那時不還有“大晟樂正”嗎。可如今盛事難逢,那如同沉香亭北的繁華盛事,真個消歇了。“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干”(《清平調》),這裡融進了李白詩意。
辛棄疾的詞,有一特點是好用典故,前人嫌他“多用事”“掉書袋”,認為是一個缺點。究竟如何,尚有探討之必要。首先是看題材與所表現的主題是否需要。辛詞中也往往有純系白描而顯得自然可愛的,如“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西江月》)之類,但那是寫眼前小景,所抒寫的感情也較樸實單純;可這首《聽琵琶》則很不相同,他是藉琵琶抒寫家國之感,盛衰之慨。有些問題是不便明言的,必需出之以含蓄婉轉的手法,這樣,典故便跑出來了。而這首的用典又與別首的用典不同,在章法上是別具一格。舉出另一首《賀新郎·別茂嘉十二弟》,從章法上看,可稱是該篇的姊妹篇。在那篇中,他亦是列舉許多別離的典故,曲意形容,看似各不相關,其實內中皆有一線相連。原來這所列舉的離愁別恨都與詞人自己內心的情感有關:他無處不在講自己,不在訴說自己的苦痛。連所舉的“啼鳥”之名也不為無因,“更那堪杜鵑聲住,鷓鴣聲切”,這裡似乎是說勸自己“不如歸去”的杜鵑聲才停住,那阻自己“行不得也,哥哥!”的鷓鴣聲卻又急切地叫喚起來,這不正是寫自己報國無門、壯志未酬、進退兩難的矛盾和苦悶的心情與處境嗎。而“將年百戰”、“壯士悲歌”等等無不都是夫子自道。
由此讀者又聯想到唐時李商隱所寫的《淚》(“永巷長年怨綺羅”)一詩,亦列舉古來各種揮淚之事,最後歸結為一事。這首詩的寫法新穎,辛詞章法可能從此處學來,又加以變化。
該詞題為《賦琵琶》,作者用鋪排、陳述口氣,句句寫琵琶,又句句不專寫琵琶;句句點題目,又句句在借題發揮。而所有的句子皆圍繞一箇中心。全篇與其說是“詠物”,無寧說是抒情,在全部抒情的'氛圍中,清楚地塑造了詩人自己的形象。
該詞在藝術上又明顯地表現出辛詞的另一特色。辛詞一向被視為“豪放派”的代表,但他在豪放的同時又還有極俊美的一面,一首詞中往往兼而有之(這和後來一些學辛詞者專主粗豪不同),該篇就是一個範例。他倒不是“鐵板銅琶”,他的琵琶是“鳳尾龍香”式的。劉勰所謂“吟詠之間,吐納珠玉之聲;眉睫之前,卷舒風雲之色”(《文心雕龍·神思》),這頗能說明辛詞的妙處。如“望昭陽、宮殿孤鴻沒”句,不獨用昭君出塞之典,且含嵇康“目送歸鴻,手揮五絃”(《四言十八首贈兄秀才入軍》)的詩意,形象很美,韻味亦深長。又“輕攏慢捻”四字,不獨是用白居易的詩點出彈琵琶而已,好就好在將閨人愁悶無意緒、心情懶散的神態也描畫出來了。而接下去“淚珠盈睫”,令人想見那長睫毛上閃動著的晶瑩的淚珠,不獨悲,而且很美。這樣就渲染出一種哀怨的氣氛,也就更好地烘托了主題。
前人評辛詞曰“大氣包舉”,所謂“大氣”就是指貫穿在他詞中的那種濃烈的愛國之情,既沉鬱,又激越。而他的詞風並不粗獷,倒是思理細膩綿密,語言典麗高華,雖“多用事”而並不嫌板滯,這就是因有“情”在其中,密處見疏,實中有虛,令人讀後有蕩氣迴腸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