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田歌·岡頭花草齊的翻譯賞析
插田歌·岡頭花草齊的翻譯賞析
《插田歌·岡頭花草齊》作者為唐朝文學家劉禹錫。其古詩全文如下:
岡頭花草齊,燕子東西飛。田塍望如線,白水光參差。
農婦白紵裙,農父綠蓑衣。齊唱郢中歌,嚶佇如竹枝。
但聞怨響音,不辨俚語詞。時時一大笑,此必相嘲嗤。
水平苗漠漠,煙火生墟落。黃犬往復還,赤雞鳴且啄。
路旁誰家郎,烏帽衫袖長。自言上計吏,年幼離帝鄉。
田夫語計吏,君家儂定諳。一來長安道,眼大不相參。
計吏笑致辭,長安真大處。省門高軻峨,儂入無度數。
昨來補衛士,唯用筒竹布。君看二三年,我作官人去。
【前言】
《插田歌》是唐代大詩人劉禹錫的詩作。這首樂府體詩歌寫於劉禹錫貶為連州(今廣東連縣)刺史期間。詩以俚歌形式記敘了農民插秧的場面以及農夫與計吏的一場對話,意在諷喻朝政。
【註釋】
[1]插田:即插秧。
[2]連州:地名,治所在今廣東省連縣。
[3]郡樓:郡城城樓。
[4]適:偶然。
[5]俚歌:民間歌謠。
[6]俟(sì):等待。采詩者,採集民謠的官吏。《漢書·藝文志》;“古有采詩之官,王者所以觀風俗,知得失,自(資)考證也”。這一句指有意仿照民謠,中含諷諭,希望能下情上達,引起皇帝注意。
[7]參差(cēn cī):原指長短不齊的樣子,這裡形容稻田水光閃爍,明暗不定。
[8]白紵(zhù)裙:白麻布做的裙子。
[9]郢中歌:楚歌。一說俚歌。《楚辭》宋玉《對楚王問》:“客有歌於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國中屬和者數千人……”
[10]嚶嚀(yīng níng):形容相和的聲音。如竹枝:象川東民歌《竹枝詞》一樣(句中句尾有和聲)。
[11]怨響音:哀怨的曲調。
[12]不辨俚語詞:聽不懂歌詞的內容。
[13]嘲嗤:嘲諷、譏笑。
[14]漠漠:密佈的樣子。
[15]烏帽:官帽,烏紗帽。東晉時為宮官所戴,至唐代普及為官帽。
[16]上計吏:入京辦理上報州郡年終戶口、墾田、收入等事務的小吏。亦稱“計吏”。
[17]帝鄉:帝王所在,即京都長安。
[18]儂:我,方言。諳(ān):熟悉。
【翻譯】
岡上頭花草一抹齊,燕子飛東呵又飛西。遠望田塍像條線呵,一片白水波光參差。農婦穿著白麻布裙,農夫披著綠草蓑衣。一齊唱起田中歌呀,輕聲細語好似竹枝。但聽哀怨的歌聲響,不懂俚語不辨歌詞。時不時的一陣大笑,定是互相嘲笑嬉戲。水田平平苗兒漠漠,煙火升在村村落落。大黃狗,來回地走,紅公雞,邊叫邊啄。路旁誰家的小夥子,戴烏帽穿著大袖衣。自報說他是上計吏,年初才剛剛離京師。田夫對計吏把話講:“您家我可非常熟悉。您一從長安回鄉裡,見人就裝作不認識。”計吏笑著上前答話:“長安真大得了不起。省禁大門高大又威嚴,我可進去過無數次。近來補衛士的缺額,用一筒竹布就可以。您看二三年以後吧,我一定作個官人去。”
【鑑賞】
此詩序文說希望中央派官吏來採集歌謠,明確表示詩人作詩的目的是諷諭朝政、匡正時闕。中唐新樂府詩雖然大都有意仿效樂府民歌通俗淺顯的風格,但像《插田歌》這樣富於民歌天然神韻的作品也並不多見。這首詩將樂府長於敘事和對話的特點與山歌俚曲流暢清新的風格相結合,融進詩人善於諧謔的幽默感,創造出別具一格的詩歌意境。
首六句用清淡的色彩和簡潔的線條勾勒出插秧時節連州郊外的大好風光,在工整的構圖上穿插進活潑的動態:岡頭花草嶄齊,燕子穿梭飛舞,田埂筆直如線,清水粼粼閃光。農婦穿著白麻布做的衣裙,農夫披著綠草編的蓑衣,白裙綠衣與綠苗白水的鮮明色彩分外調和。這幾句筆墨雖淡,卻渲染出南方水鄉濃郁的春天氣息。
“齊唱郢中歌”以下六句進一步透過聽覺來描寫農民勞動的情緒。在農夫們一片整齊的哼唱中時時穿插進一陣陣嘲嗤的大笑,憂鬱的情調與活躍的氣氛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因而歌聲雖然哀怨,但並無沉悶之感。“但聞”、“不辨”、“此必”扣住詩人從郡樓下望的角度描寫,雖然樓上人聽不真歌詞和嘲嗤的內容,卻傳神地表現了農民們樸野而又樂天的性格特徵,繪出了富有特色的民風鄉俗。“怨響音”是農民們在繁重勞動和艱難生活的重壓下自然流出的痛苦呻吟,而“時時一大笑”則爆發出他們熱愛生活、富於幽默感的旺盛活力。時怨時嘲的情緒變換,暗示了農民對現實的不滿,這就與下文農夫對計吏的嘲諷取得了照應。
尤其高明的是,詩人沒有描寫勞動時間的推移過程,而僅用“水平苗漠漠”一句景物描寫點明插秧已畢,使場景自然地從水田轉移到村路。炊煙裊裊、雞犬奔啄的四句景色點綴承上啟下,展現了農民勞動歸來時村落裡寧靜和平而微帶騷動的氣氛,同時引出計吏的登場,將全詩前後兩部分對比的內容天衣無縫地接合成一個完整的場面。計吏烏帽長衫的打扮出現在這青田白水的`背景上,在農婦田夫白裙綠衣的襯托下,不但顯示出計吏與農夫身份地位的差別,而且使人聯想到它好像一個小小的黑點玷汙了這美好的田野,正如他的庸俗汙染了田間辛勤勞動的純樸氣氛一樣。計吏的自我介紹引出田夫與他的對話,著一“自”字,巧妙地表現了計吏急於自炫身份的心理。
田夫對計吏的應酬頗含深意。“君家儂定諳”,說明田夫知道計吏本來也是出身於附近鄉村的。“一來長安道,眼大不相參”,諷刺計吏一旦當上官差,去過一趟長安,便與鄉鄰不是一路人了。話雖是對“這一個”計吏而發,卻也概括了封建社會世態炎涼的普遍現象,揭示了官貴民賤的社會關係的本質。計吏沒有聽出田夫話裡的諷刺意味,反而“笑”著致辭,藉機大肆吹牛。這一“笑”正顯出他的愚蠢。“長安真大處,省門高軻峨,儂入無度數”,活畫出尚未脫掉土氣的計吏鄙俗可笑的神情和虛榮淺薄的性格。“昨來補衛士,唯用筒竹布”是全詩諷刺的重點。既然計吏的姓名補入朝廷禁軍的缺額,只須拿出些筒竹布便賄賂得來,那麼官職當然也可隨意買賣了。“君看二三年,我作官人去”,這種推測既是計吏的自誇,也道出了詩人的憂慮。但讓這話出自一個小小的計吏之口,則收到比詩人直接議論更強烈的效果。連計吏都覺得官價便宜,更可見出皇家衛士名額之賤,朝廷賣官鬻爵之濫。全詩寫到計吏得意忘形地預卜自己將會高升的前途時便戛然而止。聽了這一席話田夫的反應如何,則讓讀者自己去想象,這就留下了無窮的餘味。這一段對話全用口語,寥寥數言,樸素無華,卻傳神地表現出農夫與計吏這兩個不同身份的人物不同的心理狀態和性格特徵,體現了詩人通俗活潑而又具有高度概括力的語言特色。
這首詩繼承漢樂府緣事而發的優秀傳統,以俚歌民謠揭露重大的社會問題,在詼諧嘲嗤中寄寓嚴肅的政治意義,以平凡真實的生活顯示深刻的主題思想,從藝術結構、敘事方式、細節描寫到人物對話都深得漢樂府民歌的真髓,但又表現出詩人明快簡潔幽默的獨特風格,因而以高度的思想藝術價值為中唐新樂府運動增添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