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採芙蓉》原文翻譯
《涉江採芙蓉》原文翻譯
導語:這是一首遊子懷念家鄉妻子的詩。詩中運用《詩經》、《楚辭》採香草贈美人的傳統比興手法,表達了詩人和親人的思念之情。語言質樸自然,感情曲折纏一綿。下面是小編給大家整理的《涉江採芙蓉》原文翻譯內容,希望能給你帶來幫助!
【原文】
漢古詩一首·涉江採芙蓉
涉江採芙蓉,蘭澤多芳草。採之慾遺誰,所思在遠道。
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註釋】
漢古詩:在漢代流傳的一些無名氏的五言詩,後被稱為“漢古詩”。
涉江:渡過江水。又,《涉江》為屈原《九章》中的篇名,這裡可能是用來暗示自己的流浪他鄉。
芙蓉:荷花的別名。
蘭澤:生長蘭草的沼澤地。《楚辭·招魂》:“皋蘭被徑兮斯路漸。”王逸注:“言澤中香草茂盛,覆被徑路。”這裡就是用的這個意思。
遺:贈,贈給。
所思在遠道:所思念的人在遙遠的地方。所思,思念的人,只在家鄉的妻子。
還顧望舊鄉:回頭眺望故鄉。還顧,回頭眺望。舊鄉,故鄉。
長路漫浩浩:迢迢長路遙遠無盡。長路,指離鄉的路程。漫浩浩,遙遠無盡的樣子。
同心而離居:心意相同卻分別居住兩地。同心,指夫妻同心,用《詩經·繫辭上》“二人同心,其利斷金” 之意。離居,分別居住兩地。
憂傷到終老:是說夫妻二人恐怕只能這樣一直憂傷到老了。
【翻譯】
撐船渡江水去採擷那蓮花,涉入沼澤去採摘蘭。採了它們要送給誰呢?想要送給那遠在故鄉的愛妻。回首眺望故鄉,迢迢長路卻是無盡的遙遠。如今飄流異鄉,雖然心意相同卻分居兩地,恐怕只能這樣一直憂傷到老了。
【賞析】
《涉江採芙蓉》初讀時十分單純,而這”單純“其實寓於頗微妙的婉曲表現中。初看起來,似乎無須多加解說,即可明白它的旨意,乃在表現遠方遊子的思鄉之情。詩中的“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正把遊子對“舊鄉”的望而難歸之思,抒寫得極為悽惋。那麼,開篇之“涉江採芙蓉”者,也當是離鄉遊子了。不過,遊子之求宦京師,是在洛陽一帶,是不可能去“涉”南方之“江”採摘芙蓉的,而且按江南民歌所常用的諧音雙關手法,“芙蓉”(荷花)往往以暗關著“夫容”,明是女子思夫口吻,當不可徑指其為“遊子”。連主人公的身分都在兩可之間,可見此詩並不單純。不妨先從女子口吻,體味一下它的妙處。
夏秋之交,正是荷花盛開的美好季節。在風和日麗中,蕩一葉小舟,穿行在“蓮葉何田田”、“蓮花過人頭”的'湖澤之上,開始一年一度的採蓮活動,可是江南農家女子的樂事。採蓮之際,摘幾枝紅瑩可愛的蓮花,歸去送給各自的心上人,難說就不是妻子、姑娘們真摯情意的表露。何況在湖岸澤畔,還有著數不清的蘭、蕙芳草,一併摘置袖中、插上髮際、幽香襲人,更教人心醉。——這就是“涉江採芙蓉,蘭澤多芳草”兩句吟歎,所展示的如畫之境。倘若傾耳細聽,讀者想必還能聽到湖面上、“蘭澤”間傳來的陣陣戲謔、歡笑之聲。
但這美好歡樂的情景,剎那間被充斥於詩行間的嘆息之聲改變了。鏡頭迅速搖近,人們才發現,這嘆息來自一位悵立船頭的女子。與眾多姑娘的嬉笑打諢不同,她卻注視著手中的芙蓉默然無語。此刻,“芙蓉”在她眼中幻出了一張親切微笑的面容——他就是這位女子苦苦思念的丈夫。“採之慾遺誰?所思在遠道!”長長的吁嘆,點明瞭這女子全部憂思之所由來:當姑娘們競採摘著荷花,聲言要揀最好的一朵送給“心上人”時,女主人公思念的丈夫,卻正遠在天涯!她徒然採摘了象徵美好的芙蓉,卻難以遺送給心上人。人們總以為,倘要表現人物的寂寞、淒涼,最好是將他(她)放在孤身獨處的清秋,因為那最能烘托人物的悽清心境。但是否想到,有時將人物置於美好、歡樂的採蓮背景上,抒寫女主人公獨自思夫的憂傷,更具有以“樂”襯“哀”的強烈效果。
接著兩句空間突然轉換,出現在畫面上的,似乎已不是拈花沉思的女主人公,而是那身在“遠道”的丈夫了:“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是女主人公在想丈夫在幹什麼,這是古體詩長用手法。而且彷彿是心靈感應似的,正當女主人公獨自思夫的時候,她遠方的丈夫,此刻也正帶著無限憂愁,回望著妻子所在的故鄉。他當然不能望見故鄉的山水、那在江對岸湖澤中採蓮的妻子。此刻展現在他眼間的,無非是漫漫長路,和那阻山隔水的浩浩煙雲。許多讀者以為,這兩句寫的是還望“舊鄉’的實境,從而產生了詩之主人公乃離鄉遊子的錯覺。實際上,這兩句的“視點”仍在江南,表現的依然是那位採蓮女子的痛苦思情。不過在寫法上,採用了“從對面曲揣彼意,言亦必望鄉而嘆長途”(張玉谷《古詩賞析》)的“懸想”方式,從面造出了“詩從對面飛來”的絕妙虛境。
這種“從對面曲揣彼意”的表現方式,與《詩經》“卷耳”、“陟岵”的主人公,在懸想中顯現丈夫騎馬登山望鄉,父母在雲際呼喚兒子的幻境,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所以,詩中的境界應該不是空間的轉換和女主人公的隱去,而是畫面的分隔和同時顯現:一邊是痛苦的妻子,正手拈芙蓉、仰望遠天,身後的密密荷葉、紅麗荷花,襯著她飄拂的衣裙,顯得那樣孤獨而悽清;一邊則是雲煙縹緲的遠空,隱隱約約搖晃著返身回望的丈夫的身影,那一閃而隱的面容,竟那般愁苦!兩者之間,則是層疊的山巒和浩蕩的江河。雙方都茫然相望,當然誰也看不見對方。正是在這樣的靜寂中,天地間幽幽響起了一聲悽傷的浩漢:“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這浩嘆無疑發自女主人公心胸,但因為是在“對面”懸想的境界中發出,讀者所感受到的,就不是一個聲音:它彷彿來自萬里相隔的天南地北,是一對同心離居的夫婦那痛苦嘆息的交鳴!這就是詩之結句所傳達的意韻。當你讀到這結句時,或許能感覺到:此詩抒寫的思夫之情雖然那樣“單純”,但由於採取瞭如此婉曲的表現方式,便如山泉之曲折奔流,最後終於匯成了飛凌山岩的急瀑,震盪起撼人心魄的巨聲。
上文已經說到,此詩的主人公應該是位女子,全詩所抒寫的,乃是故鄉妻子思念丈夫的深切憂傷。但倘若把此詩的作者,也認定是這位女子,那就錯了。馬茂元先生說得好:“文人詩與民歌不同,其中思婦詞也出於遊子的虛擬。”因此,《涉江採芙蓉》最終仍是遊子思鄉之作,只是在表現遊子的苦悶、憂傷時,採用了“思婦詞”的“虛擬”方式:“在窮愁潦倒的客愁中,透過自身的感受,設想到家室的離思,因而把一性質的苦悶,從兩種不同角度表現出來”(馬茂元《論〈古詩十九首〉》)。從這一點看,《涉江採芙蓉》為表現遊子思鄉的苦悶,不僅虛擬了全篇的“思婦”之詞,而且在虛擬中又借思婦口吻,“懸想”出遊子“還顧望舊鄉”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