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是一頭牛散文

鄉村是一頭牛散文

  鄉村一個永遠鑲嵌在骨髓裡的名字,一座佇立在靈魂之巔的青藏高原,我一生也走不出的伊甸園。多少年來,我以為自己真正的走進了父輩的心靈,以為我肩挑著棗木扁擔健步如飛行走在蜿蜒的鄉路就瞭解了他們,以為彎下腰扶犁耕耘就可以和他們站在一起感受塵世的風雲變幻。細細想來,我是如此的淺薄,我從沒有用心去體驗,他們眼中的淚,竹籬茅舍那一盞寧靜致遠的燈光,隱藏的多少呼吸的疼。我人格意義上的鄉村,就是一頭不知疲倦的老牛。

  板結的土地,因為地處水庫上源,人多耕地少,鄉里人便用牛耕田。鄉村的牛,將希望和腳下的大地盛在瞳孔裡,用心去丈量它的溫度。讓水一樣飄逸的靈魂在石稜間蝶般舞蹈,他們在荒野上拉犁,常常卑躬屈膝,但牛的眸子溫情脈脈著人類少有的春天。事實上,牛的思維簡單而純粹,它只要在歇歇時,望一望藍天,暢想一下作為牛的尊嚴。牛思考的方向,確實很民族的。也許,更多的時候,忙羅的人群早已忽視了牛的存在。他們勤勉的背影,僅僅是一副弱不禁風的山水畫。

  鄉村的牛喜歡在三月裡,聽娃子們將柳樹葉子放在嘴邊,吹起的高山流水。牛會用母親一樣的目光,撫摸著它一生也達不到的高度。那一晚的月亮芬芳了廄里老牛的睡夢。

  那時候,三叔家養著頭老牛,黃色的毛。三叔精心的餵養它。陽光朗朗的中午,三叔把老牛拴在他家門前的那棵白楊樹下,他給牛捉蝨子,用一根木梳子替牛梳理毛髮。三叔從不捨得打老牛一鞭子,房前屋後地塊小的院子,他就一個人用犁杖拉,不用牛。他視牛為最好的朋友,在三叔心裡,牛比那些當官的貼心。三叔閒暇時,就想起村裡那幾個頭頭,那一年,他砍柴禾自石垃上摔下來,摔成了重傷在醫院裡住了半年,秋後沒交上提留款,他們就咋咋呼呼來了,又要錢又要抓人。臨了,三嬸子哀求不成,羊狗風病犯了,抽死過去了,他們才罷手,最後,要不著錢,想牽廄裡的老牛,誰知,老牛認生,聞的氣味不是主人的,豎起牛角將一個領導拱翻在地,差點把他的場子捅漏了,這傢伙要賴賬,叫三叔配醫療費。三叔哪裡有錢,就打了官司。村裡的頭頭不知道,三叔的連襟,三嬸子的大姐夫是鞍山報社記者,三叔連襟開著轎車駛進村裡那天,全村人傾巷而出,因為是小老百姓和村長的官司,誰都希望看看結果,報社記者在鄉法院,與村長對峙,那個姓劉的村長,一聽對方是大記者立馬腿就軟了,主動提出撤訴。在錢權面前,人性的卑鄙與醜陋清晰可見。值得驚奇的是那頭老牛,它雖是啞巴畜卻懂得識別人性的`真偽。三叔從此後更加疼惜老牛。而村裡的頭頭鬧鬧,再也不敢欺負三叔,至於提留款,由於三叔連襟的出面,也免了兩年。

  這頭老牛和三叔一樣,一天天的蒼老,三嬸子已經叫三叔找屠夫要殺了老牛,三叔把頭搖得像波浪鼓。那可不行,老牛是咱家的一份子,為咱們立下汗馬功勞,老了老了,幹不動活了,就過河拆橋殺牛吃肉,我還是人嗎?!

  在三叔的堅持下,三嬸子沒再說賣牛的事兒。老牛,毛髮在一日日的脫落,在城裡居住的軍哥回老家,督促三叔賣了老宅子,和三嬸子一起到城裡跟他們看孩子,小兩口要上班兒。三叔吸拉著嘴不想去。軍哥不樂意了,說“你們不來,以後有個頭疼腦熱的我不管了!”

  三叔三嬸子沒辦法,只好先將老牛委託給我父親,要我父親喂幾天。他們去了城裡。三叔呢,幾乎每天黃昏都往我們家打電話,問他的老牛,問他的土地,還有院子裡的幾棵鴨梨樹。大概是三叔走的第五天上午,老牛就不吃不喝了,嚇得爹趕緊給三叔打電話,要他回來。三叔急匆匆從城裡趕回來,老牛已經奄奄一息了。三叔找來李獸醫瞧病,李獸醫搖了搖頭,說:“你的牛沒治了,要不是什麼精神架著他,恐怕兩天前就死了!”三叔猛的抱住老牛的頭,在老牛緩緩躺倒在地上的瞬間,淚如雨下。老黃牛就是為了見主人最後一面,才硬撐著耗盡最後的一滴血,完成了它的宿願。三叔跪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在別人眼裡,那只是一頭牛而已,但是在我們父輩的心中,牛是最值得人敬種與膜拜的生靈。因為牛身上有著人沒有的純淨。他們在任何環境下,都保持著沉默。將一切的委屈鞭傷,鄙視與嚮往放在嘴裡反覆的咀嚼。他們的眼裡只有一把草,有一口涼涼的水,其他的燈紅酒綠與自己無關。

  而三叔離開鄉村時,將老牛交付給了我父親。父親替三叔賣掉了老牛,在他們的意識裡吃老牛的肉,就是吃自己的心,喝自己的血。

  鄉村是一頭牛,他們在無限的歲月底,只要有一把草一口水就會一輩子躬著身拉犁。沒有人為他們的幸福和不幸買單,誰叫牛隻是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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