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寄烏蘇里江畔散文
信寄烏蘇里江畔散文
寫了許多年的信給她,卻始終寫不盡對她的感懷之情。
那年我在鞏乃斯草原一所鎮中學讀書,她教我們語文。上第一節課就是考試:聽寫常用的字詞。那年月,受“讀書無用論”的影響,“考試”這兩個字對我們已是很陌生很遙遠的事了。記得當時我們是用很詫異而又不屑一顧的神情看待她的。可當第二天老師公佈成績的時候,我們一個個都傻眼了。唸到時任班幹部的我,老師加重了語氣,說我畫蛇添足,弄巧成拙,“紙”字下面多添了“丶”,“低”字下面又少了“丶”,“炕”字寫成了“坑”。同學們聽了大笑不止。我伏在桌子上,無地自容,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羞愧。此時的我,幡然醒悟:自己的學習竟然退步到這種境地。
從那以後,我痛定思痛,開始認真刻苦學習了。遵照老師的教導,先從寫日記開始,練習各類體裁的文章,又訂了一個小本本,收集積累詞彙和形象生動的語句,同時注意剪貼自己感興趣的文章。
一年後,一次學工歸來,老師讓寫一篇文章,算做期末考試,我寫的題目叫《難忘的一課》,寫的是工人師傅如何耐心教授我們掌握車床操作上的事,文章採用的是倒敘手法,在敘述中有插敘,而且注意觀察了工人師傅的外在形象,用了白描手法。想不到,老師把這篇作文當做“範文”在全班進行了講評。那節課靜悄悄的,只有老師那清亮圓潤而又抑揚頓挫的聲音在教室裡迴盪,講評完後,教室裡響起了如雷的掌聲。我漲紅了臉,低下頭聽著老師對我的進步給予的表揚和同學們嘖嘖讚歎的`話語,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什麼叫真正的榮譽。這次考試,我得了94分,全班最高。這份試卷和她在試卷上贈予我的兩句話:“學海無涯苦作舟,書山有路勤為徑。”我一直精心珍藏著,銘記著。後來我考取了大學,並且讀的是漢語言文學專業,這與她的影響和教育是有密切關係的。
當然,我也有讓老師氣惱的時候。一次勞動,一位同學不聽我這個班幹部的指揮,我怒不可遏,與他扭打起來,將他摁倒在雨後的泥水裡,引得正在上課的學生齊刷刷地擁擠在教室窗臺上看熱鬧,只聽一聲:“郭文漣!”我抬頭看見窗欞上映出了老師的臉,她臉色鐵青,雙眉擰在一起,上下嘴唇緊閉成“一”字型。我鬆開了手,事後還做了檢查。從那以後,當我遇到惹人心煩的事情的時候,總忘不了老師那發怒的面孔。如此,我開始逐漸練就了沉穩內在的性格氣質,使我在以後20多年的人生道路上,走得踏實而不浮躁。
因為這一點,我十分感懷她。那年年初,在她50歲生日的時候,我寫了一封長信寄往烏蘇里江畔一座城市的中學。她也回了一封長信,信中說,離開新疆整整10年了,在這10年裡她無時無刻不在回憶在新疆度過的10年教書生涯,那是她一生最為寶貴最有成效的10年,怎麼能夠忘記呢?接著,她又講敘起這些年來她在烏蘇里江畔工作生活的故事。讀著她的信,我耳邊又迴響起她經常教我們唱的那首悠揚動聽的《烏蘇裡船歌》來了,眼前浮現出的是老師那親切和藹的面孔,還有藍藍的江水、星星點點的船帆和搖著槳櫓哼著歌謠的赫哲族漁民……
我想,那人群裡也有她辛勤哺育的學生吧!哦,她的學生何止在那裡。這些年來,在天山南北,在祖國的四面八方,不都有她的學生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紛紛打電話或寫信問候祝福她嗎?不都在按著她所希望的那樣在改革的大潮中激流勇進踏踏實實地生活和工作嗎?
我就是其中的一個。但願我的歌聲能從這伊犁河畔傳播到遙遠的烏蘇里江畔——
陳桂媛,我中學時期的語文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