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地上的時光剖面散文
黃土地上的時光剖面散文
隴東董志塬,黃土厚,是天下最厚。隴東人黃土裡生,黃土裡住,黃土裡死,身上打下了黃土的印記。一輩子都磨不掉,一輩子都隨身。這樣的地域,是能營養出獨特的文化的,也是能出來總結,傳佈,深化這種黃土文化的人物的。於是,有時是連續性的,有時是間歇性的,總會有那麼一個人,拿出有分量的作品,讓人吃驚是突然完成的,實際上是慢工出細活,長時間積累下來的。這樣的人物,當引起外界注意的時候,一下子就被認下了,被記住了。在我看來,傅興奎就是這樣一個人物,一個站在黃土地上發言的人,他用自己的作品,讓我認下了他,記住了他。
我曾在隴東生活了近四十年,我人生的基因圖譜,是在隴東定型的。雖然我已經離開了隴東,可我的情感在隴東,我的根在隴東。作為一個寫作者,我的文字,同樣的來自隴東。也是這個原因,對於寫隴東的文章,尤其是隴東人寫隴東的文章,我有著天然的親切感,只要看到,都要認真閱讀,既是瞭解隴東,也是緩解念想隴東的情結,但這樣以來,往往沒有緩解,反而加重了對隴東的思念。傅興奎的著作《城鄉紀事》,就是寫隴東的,其中的許多篇章,吸引我讀了又讀,很是喜歡,也長久地陷入沉思。
自然的,傅興奎寫隴東的文章,其中涉及到的生活,我也不是全都熟悉,有些甚至十分陌生,但由於來自他自身的體驗和記憶,又是用素樸的筆墨勾畫的,我讀來不生分,也能增長原來沒有的見識。傅興奎雖然寫城裡也寫鄉下,但我更愛看的,是那些寫鄉村風俗,鄉村景物的文章。一盤磨子,一頭黃牛,一把苜蓿,在傅興奎筆下,都有情有義,都牽掛人的腸子肚子。
幾乎是隴東作家的一個特點,黃土意識,成為支撐作品的一個特質,在傅興奎這裡,則表現得更強烈。黃土意識來自農耕文化,這個是難以擺脫的,也是包括傅興奎在內的隴東的許多作家有意追求的。在這樣的理念下,傅興奎的作品,就有了硬氣的東西,也觸碰到了人心的柔軟,因為這裡面有終極的存在,有人類敬畏的民間的神靈在發光。這是一種身份認同,文化認同的必然結果。這是傳統的延續,也是生命的延續。
傅興奎作品的另一個特點,就是隻要是在時光里長久浸泡了的,有較長的時間的跨度,又有身在其間的體味的題材,往往能抵達細微的,易被忽略的角落,似乎在不經意間,便把最有文學意味的細節撿拾起來,輕輕放下,這是煎熬的結果,也是生活的賜予。這裡面有溫度,有人心,有人心的不息的跳動,從而也就有了打動閱讀者的力量。這一點,不是誰都能擁有的,也不是透過所謂的生活體驗能收穫的。這是作家自己的精神財富,當他拿了出來,我看到了歲月的光澤,能觸控到,能呼吸到,即使在暗處,也沒有消散。
再一個特點,我覺得值得探究,那就是,傅興奎的寫作,體現在作品裡的,是對於文字樣式的固化。就像盤鍋灶一樣,一家一家的鍋灶,都差不多。這是有意為之,還是率性而作,我還不太清楚。不過,我覺得,這個不是缺點。就拿散文來說,我總認為,這是一種老實的文體,是一種保持落後才能體現難度的文體。自古而今,散文文體的變化少,革命少,其中是有原因的。散文只有有話要說,非說不可,而且牽連著作家血脈時,才具有寫的和看的價值。散文最忌諱的,便是拿架子,做作,說不著邊際的空話。
不過,時代是往前走的.,同樣的,文學也是往前走的。黃土意識有積極面,也有落後的特徵,不能簡單的二元對立,要清醒地看到夕陽西下。地坑院都在消失,農村的人都不在家裡蒸蒸饃了,許多村子裡的人都跑光了。在當下,如何寫黃土,寫發展的程序,如何把黃土意識帶來的新的疼痛加以表現,也是值得思考的。再一個,世界在變小,往來在增多,親歷的,資源性的寫作,也需要換一種眼光來審視,來挖掘,也許這能給隴東這個地理概念下的文學,帶來再造再生的風氣。如果能夠再朝遠處看看,朝高處看看,看看別的地域的人在寫啥,在咋寫,也許會帶來新的思考。事物都有兩面,散文寫作雖然相對穩定,但一直在腳窩子裡踏腳窩子,也會影響到散文的發展。散文也需要變化,不變是相對的,變是絕對的,一成不變,也許會導致貧血,導致骨質酥鬆。有時候,在散文寫作中打一陣亂仗,也是必要的。大家都寫散文,同中求異,異中求同,互相促進和啟發,也許散文的天地就寬闊了,容納的有機體就豐富了。我說這些,更多的,是基於我自身的不足,是因為我在散文寫作中有許多困惑,又沒有辦法解決,借這個機會提出來,也供傅興奎參考,同時希望得到其他方家的指正和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