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六十週年優秀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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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水而居的鄉場人

  我的童年是在外婆家度過的,外婆住在山區的一個鄉場上,鄉場不大,卻也是一方頗具名氣的集鎮。平時,鄉場上人很清冷,除了老人和孩子,有勞動力的都各自忙活路去了。到了趕集日,才一下子熱鬧起來,四方八面的人翻山越嶺來到這裡,把個小場圍得水洩不通。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成天屋裡坡上兩點一線,生活單調而枯燥的山裡人,七天一次的趕場日,除了便賣自家產品以換錢,帶回些生活日用品外,也是他們放鬆心情,接觸外界的機會。路遠一點的,往往天不亮就要起床,草草吃點什麼,就帶上準備好的東西上路。

  一大早,小場上的生意人就開啟店鋪忙活開來,炸油條麻花的,蒸包子饃頭的,打鐮刀鋤頭的,賣鍋兒碗罐的,開縫紉布匹的,需早早準備停當……街邊上,陸續而來的農民也各自佔據著自己的位置,一個挨著一個地擺起藍子;揹簍;籮筐;挑擔。裡面裝著各種蔬菜瓜果;農副產品。沒有高聲的叫賣聲,買賣在討價還價中井然有序地進行。趕場的高峰期一般在九點多以後,下午三點來鍾後人就漸漸稀少了。

  除了鄉場,河岸寬闊的草坪上也是人頭攢動,豬牛羊及木料的買賣人都集中在那裡,人喧畜叫,其聲浪遠勝於集鎮。

  據說以前建場,選址是很講究的,建此場時,地方官曾派多人在各要路口守候,看那個路口每日去來的客商路人最多,並最終選定了這裡。鄉場最早取名“長店房”,即客商永遠的店房的意思(店房,就是我們現在所稱的旅館。)。

  鄉場依山傍水,可謂得天獨厚。那條從無數山的峽谷中蜿蜒而出的小河,哼著歌謠,不知疲倦地打它的身邊經過。河水是清流澈透亮的,河底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天鵝卵石,成群的游魚在水中游來竄去......

  對我們這些貪耍好玩的孩子來說,小河和小河邊寬敞平坦的草坪,是我們經常光顧,嘻戲玩耍的樂園,“打水仗”“辦家家”“瞎子摸魚”,許多童年的遊戲都喜歡在河邊去進行。無論是早晨和傍晚,小河邊總是洋溢著一股融融的樂樂的氣息。那些洗衣服,淘菜的姑娘;那些喊著號子拉著繩索的縴夫;那些勞頓了在河邊憩息的小夥;那些歷經滄桑,飽嘗憂患,提著煙桿閒侃的老人,營造了一幅幅有川東特色的鄉場風景畫。

  幾多清涼和燥熱的夜晚,好奇的我們一堆堆圍坐在老人的身旁,聽那些老掉牙的故事。雖然山裡的故事多得壓翻船,可是小河的故事仍然佔了一大半。什麼“雷公發怒劈蛟龍”;“二十四個望娘灘”.....

  平時溫順的河水,在山區多變的氣候裡,有時也會情不自禁地發起“瘋”來,靠水而居的鄉場,便不可避免地成為它發洩的物件。每年,鄉場上的人都會有幾天擔心受怕的日子,記得有一年夏天,一連下了好幾天雨,夜間,我睡得正香,懵懵中被麼姨搖醒,麼姨抓了件衣服給我披上,揹著我就和外婆朝門外走。我雖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但從外婆和麼姨的神色中,從鄉場上嘈雜的哭聲、喊聲和叫聲中,隱隱地感覺到一種不祥和可怕。

  從睡夢中驚醒奔走出來的`小場人,全都匯聚到半山腰上一個糧點大壩裡裡。眼前的人,光腳赤膀的,披頭散髮的,一個個都象痴了呆了似的……

  “老天爺發發慈悲吧!”外婆的嘴裡不停地這麼祈禱著,許多人的嘴裡不停地這麼祈禱著。微亮的天宇下,依稀可見被水圍困的房子和在水中漂浮著的什物、家當。

  天亮了,水消了,小場也變了。一些經不住水泡的土牆屋垮了,不少人的家當沖走了——鄉場已不知遭受過多少次這樣的劫難。可是歷經劫難的鄉場人從沒有想到過要責怪和背棄小河,他們總是默默地把倒塌的房子重新建立起來,把沖走的家當重新置辦起來。

  靠水而居,這是我們祖先在無法與自然抗爭下唯一的選擇。在交通閉塞,運輸不便的條件下,小河是鄉場主要的運輸樞紐。不管是遠去或是歸來的木船,都一樣牽動著小城人的心。一船船的山貨運走了,一船船百貨,煤碳運來了,沒有小河,就沒有鄉場的存在,小河的恩典,小場上的人從心底裡銘記著。

  儘管是一方集鎮,可小場上的人還沒有幾個是完全地靠經商來維持生計,他們大都有自己的田地,趕集的時候做點小生意,種田才是他們生活的主要來源。要知道那時前來趕集的山裡人,拮据的手中用於消費的每一分錢,都是要精打細算的。就像那河裡,雖常年都有擺渡的木船,但很多人為了節約那幾分擺渡錢而寧願淌水過河,即便是寒冬臘月也不例外。每到趕集日,大批大批的人涉水而來,踩水而去,那些舉著東西,馱著小孩,攙著老人,撈衣扎褲,沒在齊膝齊腰深的河水中的過河人和那情景,久久留在我的記憶之中。

  我是乘著竹筏順著小河離開那個小場的,我愛小河,也恨小河,小河在我的心目中,既心善,又可惡。我真希望有一天,人們能從揚它的善,遏制它的惡。

  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靠水而居的鄉場人所發生的巨大變化,讓我真正領略到“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昔日的鄉場,早已結束了“四方來朝”歷史,在離鄉場二三里路的地方,新的集鎮以它嶄新的面貌展現在我的眼前,不少遷居新鎮的鄉場人,如今都成了集鎮上最富裕的居民,過上了他們過去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人們不再需要靠水而居,不必為小河的發怒而擔憂。小河也不再承擔運輸的使命,木船成了遠逝的記憶。隨便去一家,水,電,氣一應俱全。場鎮上各種商品應有盡有,趕場的山裡人隨著村村通公路的實現,也再用不著翻山越嶺,有時間,天天都可以趕場,便賣他們的農產品,買到他們所需要的東西。根據國家廣播電視總局提出的全國村村通廣播電視的目標和要求,經過電信工作者的努力,大山阻隔的山裡人,如今也能隨時接觸瞭解世界,同樣可以關注家事、國事、天下事。現代文明之花,已在山區紮根、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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