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假歸白閣西草堂》唐詩鑑賞
《因假歸白閣西草堂》唐詩鑑賞
因假歸白閣西草堂
岑參
雷聲傍太白,雨在八九峰。
東望白閣雲,半入紫閣松。
勝紛滿目,衡門趣彌濃。
幸有數畝田,得延二仲蹤。
早聞達士語,偶與心相通。
誤徇一微官,還山愧塵容。
釣竿不復把,野無人。
惆悵飛鳥盡,南溪聞夜鍾。
岑參唐詩鑑賞:
岑參在三十歲考中進士時,只在京城長安做了個右內率府兵曹參軍的小官,職責是看守兵甲器杖、管理門禁鎖鑰,工作刻板而又瑣碎。這對於有岑參來說,無異於是置身於牢籠。這使“岑參一度陷入苦悶的境地:‘三十始一命,宦情都欲闌。自憐無產業,不敢恥為官。’(《初授官題高冠草堂》)因假歸白閣西草堂,面對雲煙變幻,山雨欲來的自然景象,他心裡是酸楚的。官微固使人失望,最要命的還是生活的平庸。”
(周嘯天《岑詩綜論》)於是請假回到草堂這個自由的天地裡,將滿腔雄豪之氣和希圖歸隱之心,都融入在這首《因假歸白閣西草堂》中。
開始四句寫雷雨景象,第一、二句寫遠景。詩人在白閣峰西面自己的草堂中,極目遠,只聽見轟然的雷聲突然從終南山(即太白山)那面傳來,震耳欲聾。“雷聲傍太白”一句,起勢突兀,巨響自天而降,震撼人心,具有先聲奪人的咄咄氣勢。接著,“雨在八九峰”:閃逝雷煞,大雨滂,籠罩著莽莽蒼蒼的終南山諸峰。這鋪天蓋地的大雨,在驚雷的襯托下,更加氣勢奪人。第三、四句漸次而近:此時,終南山的雷雨正向草堂洶湧逼來,東面白閣峰上的烏雲,如萬馬賓士,湧向那紫閣峰上的十萬長松中,烏雲與松林連成一片,激起滿山的虎嘯龍吟。開始這四句,雷鳴、雨下、雲湧,寫得層次分明,又錯綜交織,並且與終南山和白閣、紫閣諸峰相連,造成一種雄闊無比、籠罩宇宙的恢宏氣勢。正如高步瀛在《唐宋詩舉要》中所評:“起勢雄莽。”
接著,作者卻就此陡頓,轉換筆鋒,寫出了新的境界。“勝紛滿目,衡門趣彌濃”。是此詩前後過渡的關鍵。前一句是對風雨雷電交織而成的雄壯景色的讚歎,而後一句於讚歎之中,更蘊含著豐富的內容,它表面是在進一步渲染草堂景色之勝,而實際上,是用“衡門”(即“橫木為門”,喻指草堂)與帝都長安以及右內率府兵曹參軍的`署相比,京城和署儘管那般堂皇,但生活卻是平庸枯燥的,哪裡比得上我這簡陋的草堂中瞬息萬變、應接不暇的景色,和那遊目騁懷、無拘無束的濃郁的情趣呢?這裡已經委婉流露出了作者追求新鮮活潑、自由無礙的生活的思想。
由這關鍵性的兩句,引出了作者的深深感慨。從“幸有數畝田”到末尾,以夾敘夾議的手法,抒發了自己對區區微官的不滿和嚮往自由閒適生活的情懷。
自己本有幾畝薄田,可以象“挫廉逃名”的羊仲、求仲那樣過隱居的生活;也聽過“達士”規勸之語,正與我心相通。卻錯誤地做了個於世無補、於己不利的區區小官,現在因假而還歸草堂,看到自己滿身塵俗之氣,真慚愧是無地自容啊!如今,釣竿疏遠了,米的也無人操作,想起來惆悵不已,望著那日暮時漸盡的飛鳥,只聽見南溪幾聲悠揚的疏鍾。最後兩句,作者將無限悵惘之情,融進自然景物之中,結語十分微妙。白天四處覓食的鳥兒,隨著暮色的降臨,漸漸各自找到了歸宿之所,而自己呢,還滯留宦途,在異鄉飄泊,兩相比較,豈不令人黯然神傷!那靜夜裡悠揚的鐘聲,是警醒自己的“暮鼓晨鐘”,好象是對自己的召喚,但同時又象是輕輕的嘆息。作者用象徵、映襯手法,將不盡之意隱含在最後兩句。
不僅如此,這首詩的開頭和結尾還形成了一種對比,隱含著作者的深意。開始四句極寫雷雨風雲來勢之猛,一派動盪之勢,草堂似乎難以避免暴風雨的衝涮。接著,作者雖然沒有再交待風雨,但從最後兩句“惆悵飛鳥盡,南溪聞夜鍾”的暗示中可以看出,顯然風雨往別處去了,並沒有降臨草堂。作者這種大開大闔的章法,動盪與寧靜的強烈對比,無疑地隱含著對人生變幻無常的感慨,與“早聞達士語,偶然心相通。誤徇一微官,還山愧塵容”的出處無定的傷喟,正是統一的,兩者交相映發,將這種迷惘而又感傷的情懷,表現得更為婉曲而又深沉。
這一首屬岑參早期的詩,也顯現出了詩人“語奇體峻,意亦新遠”語)的風格,高步瀛曾經評述說,此詩“魄力沉厚,意境幽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