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克蘭詩歌10首
哈特·克蘭詩歌10首
哈特·克蘭(Hart Crane,1899—1932),美國當代著名詩人。早期備受爭議,如今已被視為本世紀美國最出色的詩人之一。他從艾略特的詩歌中得到靈感和啟發,寫出了晦澀難懂、高度形式化、在視界上極具雄心的詩歌,下面是哈特·克蘭詩歌10首,歡迎閱讀了解。
傳 奇
猶如鏡子被確信的無聲
事實陷入無言中……
我不準備懺悔;
也不配上相應的遺憾。飛蛾
無非躬身於靜寂的
哀告火焰。顫慄
在紛落的白色雪片裡
親吻,——
唯它配得到全部嘉許。
將有人知曉
這砍劈,這灼燒,
但只能是那個
又一次耗盡了他自身的人。
又一次,雙倍的
(再次,那冒煙的紀念物,
流血的幻象!)已然重臨。
直到明亮的邏輯贏了
闃寂無聲如同鏡子
所被確信。
然後,一滴一滴,腐蝕性的,完美哭喊
將奏出某種不間斷的和聲,——
殘酷不屈的雀躍,為所有那些
將他們青春的傳奇帶入正午的人們。
祖母的情書
今夜無星
除了那些記憶中的
然而供回憶的空間多麼廣大
在柔雨鬆軟的環抱中
甚至有足夠的空間
給我的祖母,伊麗莎白的
那些信箋,
它們長久以來一直被壓在
屋頂的一個角落裡
現在又黃又軟
快要像雪一樣融化掉
步向此間的偉大
腳步必須輕柔。
它只被一根看不見的白髮懸著
它晃動如樺樹枝網住空氣。
我問自己:
“你的手指是否足夠長能去彈奏
那些只是迴音的舊鍵:
寂靜是否足夠靜
能將音樂送回它的源頭
而後又迴向你
就像帶回給她?”
而我願牽著祖母的手
穿越許許多多她弄不懂的東西;
結果我絆倒了。雨繼續落在屋頂
帶著如此的一種充滿溫柔同情的笑聲。
黑人鈴鼓
地窖裡一個黑人的權益物
在世界緊閉的門扉上標記遲緩的審判
蚊蟲在瓶子的暗影裡起落,
蟑螂爬過地板間的裂隙。
受驅使的伊索,沉思默想,
和龜兔一同找到了天堂;
狐狸尾巴、母豬耳朵覆蓋他的墳墓
混合著咒語廣為流傳。
那個黑人,被遺棄在地窖裡
徘徊在某個黑暗的邊獄王國,介於
他掛在牆上的鈴鼓
和非洲一具被蠅群吵醒的死屍間。
行為的象徵物
半島附近漫遊者踞坐,寫生
起伏的河谷墓地。正當使徒施予
救濟於恭順者,火山噴發
衝出硫磺和金燦的岩石……
這是那快樂搭乘驚人的掩蔽物
誘引生者進入精神的大門。
宣講者領悟宇宙萬物
向人眾播揚其絕對律法。
使徒經由訓戒傳遞思想
碗與杯灌注崇敬盈滿歷史學家,——
暗灰的口唇紀念精神的大門。
漫遊者後來擇此地為休憩之所
那裡大理石狀層雲撐起大海
那裡最終誕生一位被選中的英雄。
那時夏季消逝,煙霧散盡。
海豚們靜靜嬉戲,拱起一彎彎海平線,
但只是為精神的大門築起記憶。
星期天早晨的蘋果
——致威廉·薩默
樹葉會在某個時刻再度落下,用
如下意圖填充自然的柔軟織物:
你的線條中豐產、忠實的力量。
但現在,是對春天的挑戰
因為成熟的赤 裸,其首
已伸進
刀劍的王國,她紫色的影子
迸裂於那個世界的冬天
那世界以其潔白高喊出對雪的蔑視。
男孩帶著條狗奔跑在太陽前面,跨騎著
塑造了他們獨立軌道的自發性,
他們自身之光的經年輪轉
就在你居住的河谷
(名為布蘭迪萬)。
我看見在那兒拋擲著你們,眾多秘密的蘋果,——
可愛的蘋果帶著合時令的瘋狂
以空氣之酒回饋你的探問。
將它們再次置於一個水罐,一把刀旁,
並令它們姿態具足,準備爆發——
蘋果!比爾,蘋果!
果園抽象畫
枝上的蘋果是她的慾望——
閃光的懸浮,太陽的仿擬。
樹枝高高攫住她的呼吸,她的聲音,
在傾斜中那沉默地清晰訴說,和她
頭頂上方枝椏上升起的枝椏,模糊著她的眼。
她是樹和其根根綠色手指的囚徒。
於是她開始夢見自己是樹,
風擁著她,波動她年輕的葉脈
向著天空和它急遽的藍託舉起她
將她手的熱切淹沒在陽光裡。
除了腳下的青草和投影之外
她別無回憶,亦無恐懼,無希冀。
卓別林式
我們屢屢做謙恭的調整,
滿足於這隨機而至的`安慰
像風,沉積在
踉蹌滑動、過於闊大的口袋裡。
因為我們仍能愛這世界,那些發現
臺階上一隻餓儽的小貓,知道
為它從狂暴街道中找尋幽避棲所,
或用溫暖破損肘彎庇護它的人們。
我們將跨步閃避,向著那最後的得意假笑
玩弄著不可避免的拇指的厄運——
它慢慢磨擦著伸向我們的起皺食指,
我們將多麼無辜多麼震驚地面對
那麻木斜視!
然而這些美好的失敗並不比任何
柔軟藤條的芭蕾足尖旋舞說謊更多;
我們的葬禮,某種程度上,並非事業。
我們能夠規避你,和除心靈外的一切:
如果心活著,還有什麼能指責我們。
遊戲強索得意假笑;但我們看見
在孤寂巷道里的月亮造
一隻空空的菸灰缸成盛滿歡笑的聖盃,
而穿過所有的歡樂聲音和求索
我們聽見一隻小貓伏身荒野。
北拉布拉多
一塊傾斜的冰之陸地
被天空泥灰蒼鬱的層層拱彎抱緊,
將自己靜靜擲入
永恆。
“沒有人來此贏取你,
或令你微光閃耀的乳房上
稍現嬌赧的紅暈?
你沒有記憶嗎?哦,黑沉沉的光亮。”
靜極了的寒冷,只有時光的移行
向著沒有春天的旅程而去——
無生,無死,無時,亦無太陽
作出回答。
河的休眠
柳樹送拂和緩之聲,
風的薩拉班德舞曲割刈草地。
我從未能憶起
那些夷平沼地的沸騰、持續勞作
直到歲月將我帶至大海。
旗幟,雜草。還有對陡峭凹壁的記憶
那裡絲柏分享正午的
暴虐;它們幾乎把我拖進地府。
而攀爬在硫磺夢中的巨大海龜們
繁殖,當太陽淤泥漣漪泛起
星散開它們……
有多少我本當交換!漆黑的峽谷
和山中所有的奇異窠巢
那裡海狸學會縫綴和啃噬。
我曾進入又迅速逃離的池塘——
現在我諳記它垂柳歌唱的塘沿。
而最後,在那記憶中一切都在看護;
在我最終灼熱膏油般流淌,射放煙霧
經過的城市身後
季風貫切三角洲
抵達海灣的大門……那兒,堤壩之上
我聽見風削鑿蔚藍,像這個夏天,
眾柳不再能支承更多的平穩之聲。
在麥爾維爾墓前
常常,海浪之下,遠離這礁岩,
他所見溺亡者骨殖衝磨成的骰子,遺贈
一位使者。當他觀看,它們的點數
跳蕩在灰土瀰漫的海岸,模糊暗淡。
沉船駛過,無鐘鳴響,
死亡慷慨贈禮的杯盞還回
一個零落四處的章節,死灰色象形文字,
凶兆卷裹於只只螺殼的長廊。
此後,在一個巨大旋流巡遊的平靜中,
其激流魅人,惡意妥協,
冰凍的眼在那裡舉起座座祭壇;
無聲的回答在星辰間曲折徐行。
羅盤,四分儀,六分儀不再造出
更多的潮汐……高躍於碧藍陡岸的
單調海浪輓歌不會喚醒水手。
只有海留存下這傳奇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