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消失的傳統工藝優秀散文
那些消失的傳統工藝優秀散文
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時代的發展,一些傳統工藝逐漸在人們的生活裡消失了,永久地被封存在人們的記憶裡,但偶爾從記憶裡拿出來逐個品味時,會覺得就像一壺陳年老酒回味無窮……
一、剃頭匠
在我童年的時候,一年只理幾次頭髮,但每逢過年之前不管頭髮長還是不長,也不管大人小孩男的女的都得理個髮,清清爽爽、漂漂亮亮地過個新年,寓意著除舊迎新,新的一年從頭開始。
理髮匠也叫剃頭匠。記得,每當進入臘月門,就有一位手裡擰著小方盒工具箱的剃頭匠來到我們村莊吆喝著:“有剃頭的嗎?”這時我奶奶聽到叫聲便出去招乎理髮的,“來!替我家孫子把頭髮剃一下!”剃頭匠就跟著奶奶進屋了,奶奶立馬搬來一張凳子讓我坐在凳子上,這時剃頭匠把小木箱放到桌子上,開啟箱子取出一塊長長的蕩刀皮,掛在我家大門的拉手上,又取出一塊褶巴巴的大圍裙,抓在手上甩了甩然後圍在我脖子上,右手拿一把鋏刨開始剃頭了。其實,我是有一點怕剃頭的,是因為看到剃頭匠的那把雪亮的剃頭刀和剪子,就有點恐懼感,心想萬一把頭皮劃破就流血了,但是後來覺得這個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只要頭不亂動憑他熟煉的手藝是不會出問題的。剃頭匠很有經驗,似乎看出了我有點害怕心理,一邊剃一邊問我:“小朋友今年幾歲啦?”、“念幾年書了?”、“學習成績好嗎?”跟我打著叉,分散我的注意力,說著說著兩鬢和後腦勺的頭髮就給剃完了,他放下鋏刨又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嫻熟地剪著我頭頂上的頭髮,剪完之後用毛巾撣掉脖子裡的毛髮,叫我奶奶打盆水來洗頭,頭洗完了又回到凳子上,只看見他從傢伙箱裡取出那把剃鬚刀,在蕩刀皮上蕩了蕩便說:“來!小朋友,把脖子裡的汗毛給你剃掉就好了!”他讓我把頭低頭下,我閉上眼睛只覺得冰冷的刀在脖子上游動,又癢氣又害怕,不一會兒總算剃完了,他取下我身上的圍裙,左看右看我的小分頭,不忘誇了一句:“小夥子真帥!”收好工具後,接過了奶奶給他的工錢,擰著工具箱又到下一家去了。
後來,我每年到春節前都盼望剃頭匠來理髮,因為他的手藝很好,讓他剃頭是一種美的享受,可不知什麼原因那位剃頭匠再也沒來過,也許是他歲數大了眼花手不靈活了,也許是其它原因,但我還是很懷念他的。
二、修缸匠
“修缸囉!誰家修缸唻?”父親在家聽到這吆喝聲就知道修缸的來了,便出門對著修缸匠喊道“來,我家有缸要修!”在我的記憶裡,我家的缸和罈子很多,大大小小的加起來有十多個,都放在房間裡、堂屋裡、廚房裡的旮旯處,都是窯廠燒製的那種沙缸和罈子,缸比較大且壁厚,型狀是口大底子小,有的用來盛飲用水,有的用來盛糧食,有的在地下挖個坑把舊缸放下去做茅缸;罈子比較小,型狀是口子小、肚子大、底子小,故稱為尖頭罈子,大一些的罈子一般用來醃製鹹萊,小一點的則醃製鹹鴨蛋,還可以用來盛磨好的麥麵粉和糯米麵粉,用缸來盛糧食,可以防轉潮黴變,還可以防老鼠偷吃。所以,農村家家都有缸缸罐罐的挺實用,然而在使用過程中難免要有損壞的,損壞的又捨不得扔了,持家過日子的,什麼東西都要靠自己的雙手獲得,深知生活的艱辛,必須要精打細算,縫縫補補的再利用節省開支,因此在那個年代修缸的這門生意特別好,如果到一個農戶多的大莊子上,能修一整天都修不完。
修缸匠聽到我父親叫他就來了,只見他手上擰一個竹筒子,竹筒子裡有鐵沙子和粘合劑,身上背個帆布包,包裡有鐵巴子、錘子、鑽子等材料和工具。他進門先看了看缸壞的程度,然後伸開八字手指量了量缸裂的縫有多長,算了算要用幾個鐵巴子,一個鐵巴子多少錢,講好價錢後就開始修了。他先用錘子和鑽子在裂縫的兩邊鑽兩個眼,再把鐵巴子放進去,最後再用竹筒裡的鐵沙子加粘合劑調好,塗在鐵巴子上焊好就算成功了。我們幾個小孩就站旁邊好奇地看,當他用綞子敲的時候就叫我們讓開,防止有缸瓷粒蹦到我們臉上受到傷害,如果我們不理睬的話,他就舉起錘子嚇唬我們。那次因我家有兩隻大缸和一隻罈子要修,所以一直修到中午,修缸的師傳就跟我奶奶說:“今天就在你家吃個午飯吧,工錢就不要了,給個材料錢就行。”缸修好了,破損的恢復了原位,缸上修的部位像一條條長長的蜈蚣爬在上面,有點嚇人,但不管怎麼說經過修缸匠的“妙手回春”,缸終於“破鏡重圓"了,又可以再用了,同時也節省了一筆買新缸的錢。
斗轉星移,人們生活條件好了,農家用缸的也少了,即便缸用壞了也不願修買新的,所以修缸的生意越來越少了,那個修缸的師傳也漸漸不來了,那個熟悉的吆喝聲也慢慢地消失了,成了一種記憶,然而我深深記住了那位修缸匠,也記住了那個物資匱乏的艱難歲月。
三、磨刀匠
剪刀是人們家用縫縫補補的工具,萊刀是廚房裡演繹美味佳餚的用具,時間用得長就不鋒利了,就要磨,磨刀也是一門技術活,特別是磨剪刀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磨得好的。
在我的記憶裡,每到冬季農閒的時候,便有一位磨刀匠扛著一條長長的磨刀板凳,走到村莊頭便扯起嗓子喊:“磨剪子鏘菜刀唻——”人們聽到喊聲就從家裡拿出剪刀給他磨。磨刀師傳個頭不高,看上去年歲有五十開外,穿的褲子屁股上補了一塊大補丁,兩條褲腿膝蓋處也各有補丁,可能是長期坐在板凳上磨壞的原因吧,眼睛上戴著一副近視眼鏡。看到有人把剪刀拿來,便找個能擋風又朝陽光的牆角地方,放下肩上的磨刀凳,圍起圍巾戴起護袖坐在長凳上,從水桶裡取出磨刀石,他水桶裡有兩塊磨刀石,一塊是粗的,一塊是細的青磚石。一般的先用粗石磨,把剪刀或萊刀上鏽磨掉,一會兒刀口便會磨得雪亮,然後再用細的青磚石磨把刀口上的痕跡磨掉,接著用大拇指指在刀口上蕩一下,用大母指上的羅紋試一試是否鋒利,這就靠師傳的經驗和感覺了,如果沒有經驗磨出來的剪刀就不快,下次來就沒有生意了,這位老師傳經驗豐富,個個誇他磨得好,所以工錢沒人還價的。他一邊磨刀還一邊拉著家常:“我老伴她膀子有殘疾不能上工,全靠我辛苦掙點錢……”說到這兒“唉”地嘆了一口氣。
夕陽西下,磨了一天的刀結束了,老師傅摘下圍裙收起工具,直了直腰板扛起磨刀凳子就回家了。
光陰荏苒,時代變化了,物質豐富了,人們的穿著越來越追求美感,廚櫃裡衣服滿滿的,有的一點舊了就不穿了,破衣服根本就不補了,所以剪刀就用得少了,磨刀的生意就少了。不知何時莊頭再也沒有聽到那個磨刀匠吆喝磨刀的聲音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四、爆米花
爆米花在我們這一方叫炸糙米,小時候對炸糙米很感興趣,覺得特神奇,一粒米怎麼就變成幾倍大的糙米,我特喜歡吃,又脆又香,每到過年前就翹首盼望著炸糙米的師傳來。
盼望著盼望著,有一天終於來了。炸糙米的師傳推著獨輪車來了,獨輪車上一邊是煤爐子和鍋,一邊是竹篾編大筒子和風箱。炸糙米的師傳不用喊,在外面玩的小孩就手舞足蹈地喊叫起來:“炸糙米的來啦!”然後跑回家鬧著叫爸媽炸糙米,不一會兒,有的奶奶有的媽媽手裡拿著口袋,袋子裡裝了約一升大米或者是玉米來排隊。只見炸糙米的師傳將獨輪車停下,找個地方將煤爐子放好,煤爐子上焊了鐵架子,然後將圓型鐵鍋放在鐵架上,鐵鍋一端是封閉的鍋口,開啟扣件米和糖精就可以從鍋口放進去。鐵鍋的另一端是焊接的手搖把子,搖把子裡有一個時鐘,是用來掌握時間的,一般的炸一鍋糙米需要一刻鐘左右。爐子裡的煤炭在家就著好了,用鐵鉤子鉤一鉤,再加一些煤炭火就出來了,燒鍋時再把風箱口對準爐口,這時師傳一隻手拉著風箱,一隻手搖著鐵鍋,就像老奶奶紡棉線一樣不停地搖著,爐火裹著鍋燒。過了一會兒,師傳看了一下時鐘,時間到了要出鍋了,師傳就叫我們小孩把耳朵捂好,這時只見他拿起翹棒扣住鍋口對準篾筒用腳一踩,只聽“嘭——”的一聲,氣流就像放炮一樣將糙米噴進了篾筒裡,當鍋裡炒熟了的大米和空氣接觸的`一剎那時,米頓時就膨脹開來,漲滿了篾筒,我們小孩子高興得又蹦又跳,圍攏上去抓起一把糙米就往嘴裡送,脆嘣嘣的又香又甜。
後來,人們發明了做糙米糖,就是把糙米和加熱的料糖還有香油攪拌在一起,放進方型托盤裡,等凝固了再用刀切成一塊一塊的。過年了,小孩子拜年,長輩就給一塊糙米糖吃,再後來,發明了用機器怍糙米棒,老方法炸糙米生意逐漸逐漸地淡了,慢慢地就消失了。那個炸糙米的場景也就成了兒時記憶裡的一道風景,現在回想起來還是那樣的溫馨。
五、篾匠
以前在農村,有很多用具都是用竹篾做的,像淘米用的淘米籮子,洗菜用的菜籃子,挑肥料用的簸箕,篩雜物用的篩子,夏天人們睡覺用的涼蓆等等都是用竹篾做的,既然是用竹篾做的,那就離不開篾匠了。
我家莊子東頭就有一位篾匠老師傳,年輕時父母為了養家餬口,給他拜師學了篾匠這門手藝,他很聰敏,學了一年就回家自己幹了,而且會做的品種很多,農家的用具基本上他都會,時間做長了,手藝越做越好,做出來的東西很細緻很漂亮.。原來生意好的時候,不用出去就在家裡做,人們上門來訂做。到了農閒時,從街上買幾梱竹子用劈刀將竹子劈開,篾片大小寬度根據要做的什麼品種下料,然後再用刀將竹子的外皮劈下,做竹籃子和簸箕用的竹篾可以寬一些粗糙一些。但做淘米籮子和篩子用料就講究了,還要將竹皮子再刀刮薄一些,用竹子的最精華的那部分寬度比較細。淘米籮子是半圓型,上面還要做可以拎的把子;篩子是扁圓型,分粗眼和細眼根據客戶的要求製作,這都是技術活,考驗篾匠師傳靈巧的手藝。由於他手藝好,做出來的用具耐看又耐用,所以生意也紅火。後來,農村機械化了,商品也豐富了,簸箕篩子也逐漸不用了,像淘米籮子和萊籃子等都被塑膠製品代替了,所以,篾匠師傳因沒有什麼生意而改行了,篾匠這門手藝也沒有傳承人,將來這些原始的綠色的用具,恐怕只是成了文物館裡的收藏品了。
……
歲月悠悠,大浪淘沙,隨著時代的發展,這些傳統工藝逐漸在人們的生活裡消失了,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但卻深深地留存在我們的記憶裡,值得我們細細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