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一季,清詞幾闕憶吳江散文

梅雨一季,清詞幾闕憶吳江散文

  夜雨下得歡暢,清晨,微涼。

  梅子泛黃的時節,卻恍然若初秋。一雙清淺的繡花鞋踩在這樣的路面,會疑心留下的每一步都暗生了青苔。低眉,回首,身後清風古樸,並無蓮花,卻默默生出疏影橫斜的素和靜。

  喜歡這樣的時刻,因為喜歡安靜的風夾雜著江南特有的溫潤,吹面不寒。

  四年前,我初來蘇州的吳江區,當時這裡還是一個縣級市。四年裡,可以改變的太多太多。一開始我對這裡的理解,是詩詞裡也是自我期待裡的小橋流水和朱門亭榭。來後方知車水馬龍和鋼筋水泥才是城市的常態。再後來我去了建於宋朝,距今一千多年的同裡古鎮,觀賞了聞名遐邇的吳江東太湖風景區,又遊覽了大師貝聿銘設計的蘇州博物館,遊玩了國家四大名園之一的拙政園。當我停下盲目追尋的腳步,靜靜地回溯內心的時候,才發現要抓住一個城市的脈絡,不能只去景點,這座城市也一樣。這裡最日常也最本真的一面,並不在刻意營造的人文景點元素裡,而是在迴旋的風裡,在被風吹過後,每個人或冷峻或愜意或匆忙的面孔裡。

  我去過的城市,並不多。離開後,每座城都是我一廂情願的記憶裡最熟悉的陌生人。而當我看到香樟樹聳立,落下斑駁投影的街道,聽人們用我不懂的方言相互聊天時,我不僅駐足。那些方言很溫柔卻也很奇怪。我不知道吳江方言的發音是怎麼來的,這並不像北方人普遍認為的那種吳儂軟語,卻自有一種獨特的韻味。是酥中裹著辣,軟中混著硬,飛奔的速度中還夾帶著緩慢拖拉的慵懶,我找不到任何依據,也無從下手。於是至今,有些音一經他們口飛出,就生生刺進我的骨頭裡,讓我不禁想打一陣機靈。所以難怪了,我回家後,母親聽到我電話那頭傳來本地女子講話的聲音,就忍不住一再提醒我,讓我說話四聲味兒少些,跟人家多學著些。哎,難怪,難怪了呀!

  比起在知名景點裡,讓人撐著小船搖啊晃,把我的每根神經都熨帖得想長眠不醒,我還是更喜歡一個人走街串巷。尤其古老的街道,尤其破舊的巷陌,尤其深藏於落花和雕欄之後的院落。還記得前年我在鱸鄉園上班的那個月,偶爾路過一扇被凌霄花層層覆蓋的白色烤漆門,我便每天中午休息時間,都會偷偷溜過去,死皮賴臉在人家門口停留許久,全然不顧房屋主人警戒地看我的眼神。那花,那門,那時光,不像景區太吳江,卻在我日久之後的夢裡徘徊復徘徊,不肯忘記,不忍離去。

  聽聞哪個商場哪家店生意好,我也會聞風而去嚐個鮮。而事實上,讓我最心動的,卻是不經意間闖入一家路邊餐館,又是不期然發現某幾道菜,簡直讓人吃得心裡魂裡都是想念。彷彿前世,這個位置,你坐過;這幾道菜,你嘗過。似是曾經跟自己約定過:“再一生,還要重來。”於是循著約定,今生我來了。固執地告訴自己:“對,就是那個位置。我就要,一定要,坐在那裡!”

  晨煙嫋嫋,流水潺潺,我願意每天都花一些時間,隨清風一起漫過一座座木橋,看那訴不完的日常煙火。這座城市,適合一些自我的人。穿著碎花的'棉麻旗袍兀自走著,不向世人解釋我為什麼這麼另類。顯然別人會誤解你,那只是因為別人在用他的價值觀和行為準則來約束和衡量你。還好,大多數時候我都能夠做到,不那麼在意別人的看法。還好,還好,還好總有那麼一些人,會和你踩著一樣的鼓點,總會有那麼一些人,不用說便會懂。你做什麼,她都喜歡。你說什麼,她都說好。因為真的節拍暗合,所以對錯都不那麼重要了。這樣的人,適合一起,在這裡!去看河邊斷壁殘垣上遺留的薔薇,慢慢在歲月的輪迴裡倔強成一面會開花的牆。去幽綠青苔的衚衕裡,聽一段二胡,轉角聞到小推車上麻辣脆香的餅味,不顧形象地追上去,買一對,你一個,我一個。就著盛夏的陽光,咬一口,酥香,相視而笑……

  遠離金碧輝煌的杯盤交錯,也嗅不到可可和咖啡豆的原始滋味,只一杯淡茶,合著這座城市的夜色,有清詞一般的人相陪,是錦上添花,若沒有,一個人,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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