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馬棚散文

月光下的馬棚散文

　　月亮一出來，投下了白皚皚的光芒，像碎了一地金子。一匹馬，十匹馬，一百匹馬。在黃土高原上，奔跑著，嘶鳴著。村莊，有許多關於馬的記憶。

　　馬棚子用青一色的洋槐木搭建而成，頂上將曬乾了蘆葦鋪在上面，抹了層厚厚的泥土，整整齊齊的擺放好了無數塊藍瓦。這樣遇到天陰下雨，颳風飄雪，可以讓馬安心的在棚子裡生活。看起來極其簡易的工程，至少得一月半載，才能修建好。馬棚子除了木頭與蘆葦這些材料之外，很佔用土地。必須挑出一塊供馬生活的寬敞，舒適，通風的地方來。

　　在門前不遠的地方，馬棚子前面臨水，後來靠山。佔地面積大約有一千多平方米，這個馬棚子是村子裡的人與父親，和堂叔搭建起來的。在日後飼養馬的日子裡，堂叔負責飼養員的工作。而父親，主要工作是負責夜裡看馬，防止被人偷走。這個工作相對而言，比飼養馬的職責要辛苦些。一整夜都不能打盹，稍有不慎，就會有人潛伏進棚子將馬牽走。堂叔白天將草料備足，臨近黃昏日落時分，他提前給每一匹馬添好草料，就回家了。

　　馬棚子裡留下了父親一個人，黑漆漆的夜晚裡，除了外面風的嗚咽聲，還有天空中閃爍的星星之外。棚子裡傳來的是馬咀嚼草料的聲音。父親提著馬燈，從馬棚子的東頭走到西頭，無數次的打探著，巡邏著。偶爾，出去在外面望望風，觀察是否有人來偷馬。沒有月亮的夜晚，父親對看馬的工作，是要更加的辛苦，多操些心。以免丟失馬匹，造成損失。這個馬棚子是村上建的，馬屬於生產隊裡的。重任不能忽視。否則父親會受到隊長的嚴懲。父親將看馬的責任重於泰山。開始由於馬匹少，不過就十幾匹而己。漸漸的看見有很多的馬不約而同的走進了棚子裡，後來得知，這些新增上的馬是來自內蒙古草原上。個個身體健壯，四肢發達。有騮色的，栗色的，褐色的。加上之前那些青色，黑色，白色，棗紅色的馬。一下子棚子裡熱鬧非凡，馬聲嘶鳴。剛從內蒙古運來的那幾十匹馬，性子烈，陌生人不敢接近，彷彿這些馬與生人有戒備之心。瞅幾眼，就大聲叫喚著，前腿向上仰起，有種與人對抗的架勢。讓人膽戰心驚，毛骨悚然。幸好，這些馬匹運來時，有從內蒙古專門派遣來一個專業技術人員，是來負責培訓飼養員，講解草原上馬匹的生活習性，與馬怎相處，餵養之類的知識。那時堂叔得了一場大病，從此臥床不起。告別了他飼養員的生涯。這個人選便落在了父親的肩膀上。與內蒙古這個技術員共同奮戰了一個多月下來，父親幾乎將每匹馬的個性瞭如指掌，生活習性，脾氣，都有了大體瞭解。

　　自從這個飼養員走後，棚子裡的馬，便由父親承擔起來。將近一百多匹的馬，父親是照料不過來的。從村子協助隊長，選拔了一批骨幹人員。每日裡，父親除了給馬添飼料，還要為這批新人培訓養馬的知識。由於辛苦的原因，後來大多數人都離開了，對於養馬這項工作，尤為單調枯燥，整天跟一些不會言語的馬生活，打交道。自然對年輕人來說，是一種很無聊的事情。

　　為了讓馬有足夠的草料，村子裡家家戶戶都種植著苜蓿，在苜蓿長到半腿高時，村民們用鐮刀割下來，捆紮成捆，運到馬棚子的空地上。草料備用足了，馬有開始了它的豐盛宴會。棚子裡，靜謐的空氣裡，只能聽見馬吃草的聲音。十幾排，齊刷刷的。各色各樣的馬低著頭，聚精會神的各自吃著各自的草料。

　　在父親接過這個任務之後，大半的時間都花在了棚子裡的馬身上。那時候，我經常跟著父親去棚子裡觀看馬。其中有一匹棗紅色的馬，看起來特別溫馴。不像別的馬一樣，有陌生人靠近，它就有異常的反應，不是叫就是前踢後蹬，擺出一幅反抗的情緒。棗紅色的馬由於色澤光豔，性格溫和，好侍候。我常常要去添些草料，看不出有絲毫的叛逆性。日久天長，這匹馬是我最愛的了。每日父親將馬從棚子裡趕出來，在山坡一處低窪地上曬太陽。飲水時，讓馬多運動，有利於馬的健康。我會讓父親牽著這匹馬，騎在背上，在草地上溜幾圈。是那個時候，我真正的認識了馬，學會了騎馬。對於馬的性格或多或少有些瞭解。

　　在我兒時的記憶裡，因為年齡太小，對馬的真正生活習性還是沒有足夠的琛入瞭解。只能在內心深處，對馬是一種好奇而已。

　　一個秋天的午後，我在村口隱隱約約的看見一個人，牽了一匹馬正朝我家的方向走去，我隨後趕上。一看，原來是父親牽著一匹馬。父親的這匹馬是隊裡分的，正是那匹我喜愛的棗紅色馬。我喜出望外，興沖沖的跟在父親的身後，朝著村子裡走去。

　　父親說，馬棚子的事經過大隊商榷，解散了，協議後，將馬分給各個村民了。我沒有過多的去問父親的原因。只知道這些馬從此以後有了新的主人，新的生活環境。那天，我看見父親的眼睛溼潤了，似乎掉下了淚水。我深知父親與自己辛苦飼養的馬分開了。他心裡的留戀之情，無法用語言去表達。看著父親，我也默默的流下了眼淚。那些馬，是父親的生命，是父親的大半精力的付出。沒想到出現了這種情況。是什麼原因，我並未多問，生怕再讓父親勾起對馬的懷念與牽掛。

　　分得了這匹馬之後，父親下地時，總是小心翼翼，生怕這匹馬受到意外的傷害。耕地，播種，施肥，澆水。對於莊稼地的'父親來說，馬是最重要的勞動力，交通工具。上山下坡，種地運輸，似乎這匹馬的足協跡遍佈在村莊的每一寸土地上，角落裡。

　　使喚馬，父親常常很珍惜，過於太累太重的活兒，父親總是三思而行，方才讓馬去工作。這匹馬來了我家之後，父親有了更多的時間去照料了，地裡的野草與苜蓿，長得的密密麻麻，鬱鬱蔥蔥。這些草，讓一匹馬吃，是足夠了。在屋前，父親用木板與樹枝，給馬搭起了棚子，精心設計了一下，為了不讓馬夏天熱，冬天冷。將馬棚子的外面，圍起了厚厚的草木編織成的簾子，嚴嚴實實的擋了一下。在屋簷下繫了一個鈴鐺，當風吹過，馬棚子裡傳來了清脆的鈴聲。馬也不覺得孤單了，春夏秋冬，馬生活在這個棚子裡。它悠閒自在，無比的安逸。

　　第二年夏天，一個月光如水的夜晚，村子上空，星光璀璨。風吹過屋頂，颯颯作響。父親早早的給馬新增好草料，關好馬棚的門，早早的休息了。沒有人知道，就在這個月光底下，竟有人將我家的馬偷偷地牽走了。夜裡時分，父親說他還起來了一次，向馬棚子裡看了許久，沒有動靜。他才放心的睡覺了。可天亮之後，父親起床去添草料時，馬棚子的門是開著的，父親的心一下子緊張起來。預知發生了不測，急急忙忙走進了馬棚子裡一看，空空蕩蕩的，馬不見了蹤影。父親氣喘吁吁的叫醒了母親和我，順著馬蹄子的方向尋找著，出了村口，再也沒有馬蹄子的印記了。父親像病了一場似的，嘴裡一直叫著馬的名字“紅駝，紅駝！”我第一次聽見父親這般的傷心欲絕。

　　接下來丟失馬的事情，讓父親幾日裡茶飯不思，精神萎靡。他四處打聽著丟失馬的訊息，大海撈針，去哪裡找啊。父親隔三差五的去找算卦先生，得到了一些安慰，大約是說讓父親放心，沒有破財之災，肯定是找得回來的。讓父親去集市上去找，分成各路，赴有集市的牲口交易市場，耐心尋找。父親聽了算卦先生的吉言，奔赴集市。不料在一個交易市場找到了這匹馬，遠遠的父親望見馬嘶叫著，前腿仰起，大概馬嗅覺到了父親，才做出這樣的舉動。偷馬人看情況不妙，便撒腿就跑。父親由於愛馬心貼，只顧自己的馬，而給偷馬的人一個趁機逃跑的機會。

　　馬找到之後，父親更加的嚴防起來，不讓馬再次丟失，他把門加固了一下。養起了一隻黃狗，有個風吹草動，也有個暗示。過了多年後，這匹馬一直被父親養著，沒捨得賣掉。“紅駝”在父親的精心呵護下，與我們生活了二十多年，最後在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死去了，它靜靜地，是那麼安詳，月光打落在它棗紅色的身上。只有父親，在月色裡看著他心愛的馬。也許，此刻裡，父親在為馬祈禱，讓它駕雲騰飛，去那個有月光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