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那片黃土地散文

故鄉的那片黃土地散文

  攀上了山坳。近了,近了。踏上這片土地,就象走進了母親的懷抱。

  那遠遠近近重巒嶂疊,綿延百里不見盡頭的群山,如同上帝造物時隨意捧起沙子,從指尖流出的一個個沙丘群,結夥成伴地羅列。許多山峰手牽手的傲然於白雲之上,直聳雲霄。被春風的妙手輕輕地撫摸過後的大地,悄悄把山崗和樹林塗上淡淡的一層青綠,如煙似紗。腳下,陽光照耀著在小溪邊的妖嬈婀娜小水草,濃濃的水草嬌嫩得像一汪綠水,映照著清澈見底、隨心所欲的流水。在溪邊惹人心疼的小小迎春花,細細碎碎,黃燦燦的鑲嵌在綠樹青草間,倒影在泛動的溪水中,就象天河上閃爍著一顆顆小小的星星。

  看到了,看到了。一條白白亮亮的小河,從北向南蜿蜒。純淨的河水,似山姑的笑容般,清明而又含蓄地圍繞著山腳靜靜地流淌。偶爾有風吹過,水的漣漪輕輕觸吻岸的黃土,發出了細微的聲音。那應該是它們在悄悄吶喃著情話。小河邊也是一片蔥蘢。楊樹,桉樹,人家門前的柳樹。隱隱約約的,池塘邊上趴著一串的紅豔的半支蓮,不嫌棄土地的貧瘠,不與百花爭春,是不施粉黛的村姑,寂寞而又樸實地開放著。

  村子湛藍的上空,誰家的小孩在放了一隻獨行的紙鷂呢?遠遠的,拖著長長的尾巴,象遠歸的燕子,在寬遼的上空飛舞搖曳著。

  多少年了,我們日日夜夜在噪聲霓虹的高樓大廈中穿梭、奮鬥,追逐著自己的理想,無睱思緒故鄉的感覺。

  只有這個時候,攀上了山坳。踏上這片土地,停下來才驚喜地發現,心中苦苦追尋的淨土,其實就在身邊。自己猶如置身畫中。沒有任何刻意渲染的痕跡,大自然以最初的姿勢還大地一個色彩繽紛的擁抱。在這裡才找回一種歸家的感覺!

  路邊榕樹的枝條伸出一條條的根向下伸入黃色的土壤。長成支柱根,支柱根和樹杈相互交織,根葉雖然兩不相觸,但是同樹同根,心心相印。駐紮在同一片的土壤上。黃色的土壤,黃色的光澤,如同父親的膚色。

  村外黃色的田基,黃色坡壠,把黃色的土地切割成了不規則的一小塊小塊,高高低低,層層疊疊。黃色的土壤上一小排一小排的玉米苗子。縱橫交錯,茄紫色的莖,支撐著翠碧的葉子,翠綠的底色託著淺黃的葉芯平齊著陽光,溫暖著土地。聽,那玉米細細的拔節聲,無處不在湧起一種生命的激動,感恩著這片黃土地。這片黃土地雖然貧瘠,但還是嘔心瀝血地奉獻著它點滴的養分,孕育著生長在它身上的每個精靈。

  村頭,有幾位上了年紀的聚在一起。或蹲或站,叼著菸斗,叭達叭達地抽著旱菸,東家長西家短地傾扯著道白。時不時還用迷離的雙眼望著黃土地上的作物,目光裡有幾分的茫然與遙遠。當然了,不清楚他們在想著什麼了,或許是觀察著青苗的長勢估量著收成。或許在回憶自己年輕時候在這片黃土地上曾經辛勤勞動的片刻。

  是的,我曾經懷怨過這片苦澀的黃土地。因為我生長在這裡,令我在求學的路上變得山高路遠。每逢下雨天,這黃土地上的泥巴粘乎乎的,粘在腳跟的鞋子上,令人寸步難行。特別是騎腳踏車的時候,粘粘的泥巴厚厚地黏稠在膠輪胎上,塞實護殼,不說踩了,就是推也推不動,只好拎著鞋子,揹著腳踏車在泥濘的路面行走。就是後來進了城市,因為我是從農村出來的吧!許多人用輕蔑的目光對我的審視。他們尖刻的眼神,似乎在搜尋著我這個泥腿子指甲縫裡還沒洗得乾淨的泥土。

  但我非常的欣慰!欣慰在這片黃土地上長大,欣慰這片單調色彩的黃土地承載著我貧窮而又快樂的童年。

  那時候,我們山村裡的小孩都是放養的。白天,大人們似乎在這片黃土地上總有幹不完的活。田裡、地裡、坡上的活計,從早上忙到日落。我們這些小孩該上學的上學。不上學的時候就三五成群的結夥,滿地裡亂跑。在樹根底用瓦礫畫個大海,男男女女就蹦蹦跳跳玩個大半天。要麼,就在比較平整的地裡刨上個小窩窩,摘些苦楝子當珠子,趴在與小窩窩有一定距離地面上,狗模人樣的相互彈著,看誰能把珠子彈進小窩內。

  村邊的河堤上,每到春天,長長的柳枝長出碧綠的葉子。我們攀上樹幹摘下嫩葉,把嫩葉夾在兩個拇指的中間,雙手互握成半拳狀。一隻天然現成的葉笛就做成了。一聲長接著一聲短地吹響葉笛。那“啤啤”的聲音的旋律也許不是很動聽,可也十分地激揚昂越的。折下軟軟的枝條,放在胯下,自己拍自己的屁股,搖盪著樹杈嘴裡不斷地“駕駕”叫著,學著騎馬。玩得來興趣了,就把折下較長枝條來回繞幾個圈,插上或多或少帶有葉子的枝條。編成草帽子,往頭上一戴,學著電影戰爭片子的情節,玩打仗。

  玩打仗,首先從大夥中選出兩位長官,由這兩位長官划拳分領組員,一組“解放軍”,一組“偽軍”。然後各自帶隊隱蔽在河堤的兩側,匍匐前進。戰鬥規則就是雙方中的隊員相互發現的時候誰能先叫出對方的小名,並用手指做出槍枝的形狀向著對方“砰”地應叫一下子彈的聲音,對方就算是“犧牲”或被迫“擊斃”。那一組勝出的就是“解放軍”,那一組失敗的就是“偽軍”了。遊戲雖然簡單,但也玩得不厭其煩。

  那個時候,我們還不知道什麼叫玩具。也就是說,用塑膠製造成的玩具槍呀、電子車呀之類的玩具,連見都沒見過!玩的東西大多是自己用泥巴做成的。

  村外的坡地是階梯式的,我們就依著坡坎,模仿家裡的火灶造小窯。小窯就是一大一小的兩個拱坑,拱坑之間留個洞眼相通,小的窯窿用來燒火,大的窯窿用來擺放用泥巴朔捏的小人、小雞、小鴨、小牛,或杯子呀碗呀碟呀什麼的。塑捏這些小東西用的泥巴是有講究的。要挖開地面一層鬆散的土,選取一些粘性比較好的黃泥巴加上適量的水,用力拍打搓揉一番,把泥巴和成做籺粑的糯米粉團那樣柔韌。這樣塑捏出來小物件才耐燒。網上有句話叫做“男女搭配,工作不累”,那個時候,我們也有分工的,男孩子做伙頭夫,女孩就去樹林下拾柴禾。倘若火燒得不夠旺,就鼓著腮,呼呼地往小灶裡吹風,弄得滿頭大汗的'。有時用力過猛,火苗夾雜著灰未在灶門竄出,紅紅的火焰烤捲了眉毛,燒曲了頭髮。黑黑的碳灰噴在臉上,落在脖子裡,用髒兮兮的小手一抺,哈哈,一隻正宗的小花貓新鮮出爐了,引得同夥們鬨堂大笑。

  遊戲玩多了,也有玩崩的時候。鬧得不開心,就各自回家。那時候的我們就這麼的單純,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醒來,誰都不會記起昨天的不愉快,還是呼朋喚友地走在一起。不上學的時候遊戲還是接著玩,一本小人書依舊一個輪著一個看。上學的途中放學回家的路上,大的哥哥還是揹著小的弟弟過獨木橋,高的姐姐還是牽著矮的妹妹蹚水溝。

  那時候,我們上小學,辦學的件還很差。幾間課室是泥坯築成的土牆,泥地板,柴扉的門。操場當然也不例外,也是一片不寬的黃土地,稍稍整理,兩邊各立一根木頭,裝上一鐵圈兜兒,就是我們的體育運動場。操場也建有一段圍牆,牆頭有兩米高。牆頭上蓋著茅草,是用來防止下雨天的時候雨水打垮牆上的泥巴。圍牆和課室連在一起,形成四方合圍的一個院子式校園。學校的大門兩側是老師辦公室,上學和放學都要經過辦公室正對的門口。要是遲到或早退,必然逃不過坐在辦公室裡的老師那雙尖銳的眼睛了。

  操場的圍牆根有個留有個排水窟窿,不知那個同學扒開了,能趴過人。很適合我們這些老是遲到或早退的冥頑學生。我們的體育課,一般都是放牛政策,體育老師教完一兩式的體操,就宣佈自由活動。調皮的我們就偷偷地從這個狗穴般大小的窟窿鑽出來,跑到校園外玩去。到了下節課的鐘聲,又才匆匆忙忙地從窟窿鑽了回來。

  記得是個暑熱的六月下午的體育課,太陽熱辣辣的,室外的活動就免了,許多同學纏著老師講故事。我們幾個較調皮的,如法泡製,從窟窿溜出校園。我們象一群掙脫僵繩的小牛,沿著七曲八彎的塘營河一邊摸著小魚小蝦邊往上游瞎逛蕩。高高的河坎上,有一片蠶桑樹。微微的風沿河向岸堤吹過,掀起了蒼翠濃綠的桑葉。太陽強烈的光線透過桑葉的縫隙,把熟透了的,黑裡透紫的桑椹照得亮晶晶的。令饞嘴的我們直流口水。

  攀上桑葉樹,我們可以看見小河似銀色透明的紗巾一般,明亮的繞過山戀,穿過田野。在斑駁的牆,暗淡的黃土泥巴磚,泛白青瓦的校園旁邊淌過。它盤繞著小小的山村,蜿蜒在鄉間的黃土地上。我們不知道它流去何方,也不去想它流向何方與流到何時。更沒有去想象它流到海口,匯入波瀾壯闊的大海後有多麼的壯觀!有了這片桑葉樹的桑椹。我們就樂不思蜀了。我們忘記了上學也忘記了放學回家。

  我們採摘過桑椹。在桑葉樹下追逐嬉鬧。甚至脫掉衣服,跳進河裡,把身子浸溼,就著河岸的黃泥巴打滾,把身子滾得滑溜溜的。然後在高高的河坎上向河水裡溜下,呼啦啦地玩起滑梯。我們歡鬧的笑聲蓋過瑟瑟的晚風,也蓋過老師呼喚聲。當老師那沙啞急促的嗓音混合歸鳥嘰嘰喳喳的叫聲迴盪在鄉野的上空,落在我們的耳際時,老師已經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懾於老師的威嚴,我們沒有一個敢撒腿就跑,只能乖乖象俘虜一樣被押回學校。謝天謝地,由於老師找到我們的時候,已經是臨暮的時分,不作任何的處罰,且逐一把我們送回家,但那晚回到家,小屁股上多個父親的手掌印痕和第二天上學被罰站課室的牆角是免不了的。也從此以後,操場的那個排水窟窿被網封得嚴嚴實實。

  告別了童年,上完中學,少年時代的我又回到這片黃土地上。和大人們一樣,天天起早貪黑在這片黃土地上勞動。在這片土地上使牛耕田,播種撒肥,拔苗插秧,栽種各種農作物。給農作物除草回土。在這片黃土地上收玉米,砍甘蔗,割水稻。儘管握著農具的手掌被擦起了血泡,腳板底磨起厚硬的繭子。但我從來都沒感到辛苦,反而心裡充滿喜悅和快樂。為這種日出而勞,日落而息的簡單生活而快樂。

  後來,我離開家鄉,去了貴州境地內的煤礦,從而漂泊到廣東打工,就很少回到這片黃土地上了。但有幾多我在夢裡又回到故鄉,踏上了這片土地呢。我記不清,也沒有刻意去記。

  畢竟在某一個瞬息,或某個夢的片刻,我的腦海都會泛起一幅清晰情景,久久不肯褪去——在那片黃土地的傍晚時分,夕陽金豔豔的光輝給山村、鄉野、土地塗抹上舒靜而又祥和的黃燦燦的色彩,勞作了一天的人們從這片黃土地上陸續向村子裡走回,伏倦在屋簷下的老黃狗也搖著尾巴,跟著小孩的屁股走到坡地上迎著回家的大人。小孩子們蹦蹦跳跳,有時拔下坡邊的青草,咬在嘴裡,有時摘朵野花插在小辮子上。看到大人,一臉嬌滴滴地向大人的懷抱撲去。大人一手抱起小孩,一手扛著農具,滿臉燦爛微笑地親了一口小孩紅樸樸的臉,小孩子格格的笑聲,伴隨著回家的輕快步伐,敲響了鄉野落寞前美妙的音符。

  故鄉的那片黃土地,留著爺爺奶奶起早摸黑揮灑汗水,依然吃不飽穿不暖的模樣,也有貧窮的父母為一日三餐而忙碌奔波的足跡,還有我歡樂的時光。

  為什麼這片黃土地能深深烙在心裡呢,多年後我明白,其實我也只不過是這片黃土地上蹦跳出來的一粒小小的沙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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