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用淚腺的母愛散文

啟用淚腺的母愛散文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一個人獨自飲泣總有那麼一點私底下的感覺,尤其是對一個男人而言,這很可能成為他的一個羞於公佈的秘密。

  孩時的眼淚是不值得說的,因為它總是伴隨著聲嘶力竭的哭聲,哭聲裡藏足了反抗和祈求,眼淚是不屈鬥志的流露,也是繳械投降的詔書。但我的怪異是,母親說我哭大了就會犯病,手腳抽筋,口吐白沫,跟犯癲癇病似的,叫人害怕。父親脾氣暴躁,經常把我的哥哥、姐姐打得哭聲動天。母親看見了,視而不見。只有我,母親是不準父親打的,打了也會及時替我解圍,像老母雞護小雞似的把我護在懷裡,替我接打。有一次,母親不在家,父親把我打狠了,我舊病復發,抽筋,並引發休克,人中被掐青才緩過神來。母親回家知道後,拿起菜刀,把一張小桌子砍了個破,警告父親,如果再打我她就把我殺了(免得我再受罪的.意思)。那個兇惡的樣子,讓父親都害怕了。

  因為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我從懂事起,一直在抑制自己哭,有淚總往肚裡吞。我發現我已經不會流淚了,不會哭了。我的淚腺已經乾涸了,死掉了,就像一個野人,不知不覺中身上已經失掉了諸多器官的功能。

  死掉也罷!

  可它又活轉來了。

  那是1992年春節,年近三十的我第一次帶女友回家探親,第二天要走了,晚上母親燒了一桌子菜,兄弟姐妹聚齊了,吃得熱熱鬧鬧的,唯獨母親一言不發,老是默默地往我碗裡夾菜,默默地看著我,那種眼神像是不認識我似的。我隨意地說,媽,你老這樣看著我幹嗎?媽說,我是看一眼少一眼了,等你下次回來時,媽說不定就不在了。這時我多少已經感覺到一些不對頭,姐又多了一句嘴,說什麼媽恨不得我把一桌子菜都打包帶走,好叫我吃著她燒的菜想著她……姐的話沒完,奇蹟發生了:我哭了,眼淚奪眶而出,嘴唇一鬆動,居然嗚嗚有聲,渾身還在不停地抽搐,把媽嚇壞了,以為我老毛病又犯了,像小時候一樣把我攬在懷裡,安慰我別哭。可我卻淚如泉湧,聲音漸哭漸大,最後幾乎變成號啕了,身子也軟透了,沒有一點氣力。我哭得很沒有分寸,一點章法都沒有,很失一個成年人的水準。我想,那大概是因為我還沒有學會哭吧。但起碼,我已經學會了流淚,以至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只要一想到母親的面容,眼淚就會無聲地湧出。就是說,我的淚腺又活了,是母親啟用的!

  我承認,也許很多男人都要承認,我們在很長的一個年齡段裡,心裡是沒有母親的身影的,我們心裡裝著可笑的“世界”,愛的,恨的,榮的,恥的,貴的,賤的,身邊的,遠方的,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很多很多,連親愛的母親也要可憐地被擠掉。等我們明白這一切時,發現母親已經老了,走了。走了,那你就後悔到死吧。我很感激上帝給我機會,讓我有幸把母親再次放回到心裡。因為在我心裡,所以雖然我們相隔數千裡,但我還是經常看得見她。不久前,老婆出了幾天差,一個人帶孩子,晚上孩子突然發起燒來,餵過藥後燒倒是立馬退了,轉眼兒子又睡得很香的。但心有餘悸的我怎麼也不敢入睡,便久久地望著兒子睡,望著望著眼淚又出來了:因為我又看見母親了。

  世界太大,母親,我不能天天回去看您,陪您,一個月一次也不行,只能一年回去看您一兩次,陪您十幾天,為此我時常感到很內疚,很難過。好在您已經激活了我的淚腺,我在難過時可以透過淚水來洩排。啊,母親,您總是預先把兒子需要的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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