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盤石磨散文

那盤石磨散文

  初冬的天微冷,太陽還是暖的,光照在身上也是暖的,舒適而感動。老家,老家門前的太陽,和這種宛若時光停滯般,讓你慢慢咀嚼的熟悉,我已經離開好久了。老家的點點滴滴常在夢中浮現,一座石拱橋、一縷冬日的陽關,一張張模糊中還熟悉的笑臉,一盤老樹下的石磨…...

  居住的城市和老家也就幾個小時的車程,可是我總是來去匆匆。身邊的兩棵棗樹在我的不經意間已經高大而虯勁,陽光灑在它光禿禿的枝丫上,恍惚間能看到它夏季枝繁葉茂的樣子。不遠處小橋還是原來那般,略拱起的橋身,橋兩側依舊灰白的花崗石。在順子他爹嚴厲的呼號聲中,十幾只老山羊聲咩咩叫著,由遠而近,挨挨擠擠地湧上橋頭,記得上次回來趕羊的還是順子的爺爺,又一晃眼間走在橋頭的趕羊人,已經傳承了一代。

  順著羊群遠去的方向拐過一個彎,那裡曾有棵樹,那是全村最年長的樹。年長到村裡沒人知道它有多少歲,即便歲數最大的.太公。樹下有個石磨應該也是年長得和大樹一般。許多年前的夏夜,我就是坐在那石磨頭上聽嬸子、大娘拉拉東家說說西家,誰家的苞米長的真好,誰家的媳婦對公婆那叫一個孝順,誰家的娃淘,誰家的狗丟了半個月又回來了......那時還有三奶奶,三奶奶是一個很慈祥的老人,我總是喜歡和她說話,喜歡和三奶奶一起跟著大家大聲地笑,三爺爺也跟著我們笑,那時,只是不怎麼說。

  歲月的斑痕印在石磨坑坑窪窪的紋理中。我總是感覺它象一位滄桑的老人,每一處深入肌理的灰跡上,都有著時光沉澱的重,每一條邊角的傷痕裡,都有著對過去苦難詮釋著的深。彷彿這裡的每棵草,每塊石,每個從它身旁走過的人,都是它的孩子,它就這樣含著深深的情感默默地望著,渾濁的眼眸中有笑容、也有無奈。

  奶奶說石磨是功臣,想當年全村人的口糧都是它沒日沒夜吱吱地轉著磨出來的,和它一起吱吱碌碌轉著的是蒙著眼的驢子,有時是人,大人、老人或者半大的孩子,一圈、一圈......

  奶奶也推過、磨過。

  推磨磨面的記憶我是沒有,我記事起,隔岸的磨房的轟鳴早已代替了石磨的忙碌。大人們在那邊,往往我們便在這邊。不知道多少次我們在它平展的底磨上爬過、跳過,在它圓圓的滾磨上威風凜凜地站過。還曾躺在它被太陽曬得暖暖的身上,不知何時就睡去。記得那時還曾做過夢,夢裡都沒離開它。

  如今它蕭瑟了更象一位老人,默默看著從遠方歸來的孩子。我想它是沒有忘記我,曾經的我與它一起歡笑、伴我在歲月中成長。如今腳下荒草艾艾,碎石遍地。

  蕭瑟的還有對面的磨房,簡陋的小屋牆壁斑駁,搖搖欲墜的兩扇陳舊的木門緊閉,邊邊角角蛛絲隨風搖曳,只有小窗玻璃上沉沉的舊時灰跡,還能依稀回憶起它當年的模樣。

  三個孩子從河底爬了上來,農村的孩子滿身泥土的氣息,滿眼的野性,他們嬉鬧著,如我當年一般,爬上了石磨,在上面晾曬他們從河底揀來的珍寶,一顆顆大大小小的顏色斑斕的石頭,他們是不是也在幻想斑斕裡有仙女的影子,藏著石磨一樣的牙齒。

  我遠遠地望著,一種久違的熟悉油然而生,記憶遠而未遠,心越來越近,觸手可及確又是那麼模糊,那麼無法觸碰。

  蕭瑟了一個時代,又感動了一個時代。

  恍惚間我也聽到了那沒有聽過的石磨聲音:吱吱......碌碌,吱吱......碌碌......

  是誰在推?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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