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檀香千滴淚散文

一支檀香千滴淚散文

  月光清冷,檀香嫋嫋。我眼前的錦瑟已斷過百回,回回又在我的淚光中續起。我知道你不會再來,但我還在這裡等,不是等你,而是等自己不再心傷。心傷是一種感覺,別人不會懂,只有我自己知道。

  很多年了,一直生活在你身邊,現在突然就要分開,而且是生離死別,不心傷是假的。我不會做假,所以只好在眼淚裡感受悲哀。我猜這時候你或許也在流淚,也或許不是。我有些不捨,捨不得放下曾經的那些快樂和回味。

  我的秋衣,在臨冬的日子已有些單薄了,手寒腳寒,再沒了霓裳羽衣時的甜美和心安。長生殿裡的歡笑你是否還記得,是否還能憶起我美如芙蓉的嬌豔,風不會做答,月也無言。

  養在深宮,我天生麗質傾國傾誠,回眸一笑粉黛無色,那樣的脫俗,想千年以後也無人能媲美。華清池裡,嬌言巧笑,水洗凝脂,一句“三郎”,便讓你步步驚心。你怕我傷怕我冷,怕我不小心的一滑擦傷了雪般肌膚。

  夜夜笙歌夜夜魂,夜夜歡喜箜篌鳴。

  我的黑髮含在你的唇角,我的眼眉展在你的額前。你是我的溫度,是我時時的心歡。你說:舞一曲!我便白衣著身飛起在你的眼前。衣袂飄飄,旋身飛轉。磬、簫、箏、笛與月色交織,嬌嗔與蜜意繾綣。歌,是那般得好,情是那般得濃。那時,世間最美如我,最幸如我,我如醉花一朵撲在殿前。你開口朗笑,渾渾天外。我風擺細柳,如水中清荷。

  霓裳羽衣曲猶如天籟,在雲煙中瀰漫。我如仙女勁歌放舞。腳尖在絢彩中飛落。手臂在漣漪中抖動。我的美豔如夜花綻放,牡丹叢中獨佔鰲頭。花鈿鬢釵,翠翹金雀。轉身回眸都是你的驚豔,是你眼裡唯一的深情。

  那夜的風裡存滿溫柔,那夜的月裡酒醇雲香。而今,這一切都成了空影。我不再是你懷抱的嬌娘,你不再是我的溫暖,我成了世人齒咬的物件。所有的美好都已化成手心裡的冰冷,化做心口的一絲隱痛。也有留戀,載歌載舞時,我看到了你眼底的濃情。但這一切都如影飄過,再沒了轉身的餘香。

  止不住淚水,止不住心傷,止不住心頭對你的期盼。我盼你醒,盼你可以在千軍萬馬中說一句:“我只要我的環兒,江山可以無,榮華可以無!”但我知道那只是我的幻想,儘管你曾經千萬遍在我耳邊說過同樣的話。

  都說女兒是水,男兒是土,水與土的交融便和成泥。你我真是泥中再生的一雙人兒?不敢猜也不敢想,所有的一切等過了今夜就會明白。如你愛我,明晨我會生。你不愛我,明晨我便是窗欞前的一片薄雲。你曾為我口中的一枚荔枝,跑斷千匹馬,而今卻不能為我的性命再多說一句話。我能想像眾人的目光,個個眼裡含了幸喜,個個眼裡印滿嫉妒,個個盼我死,個個又想我為他而生。但我是你的女人,只為你死為你生。

  片片飛葉飄落屋前,我的淚珠也應該早早收起。真不如做那世間平庸的女子,朝起暮息。怪只怪爹孃給了我無雙的容顏,也只是因了我的美麗,因了你的眷顧,我才做了長生殿裡的一隻飛蛾。

  不能抱怨,因為你給我的太多,這正是世人嫉恨的理由。如果死也是命中的定數,也是上天的安排,是我逃不脫的`運命,我只求這一刻你可以陪我,那怕不能到天明,那怕只看見你飄過的影子。不想在黃泉路上太孤單,我已經習慣了你的味道,沒有了,真得很害怕。我不是那颯爽英姿的虞姬,我只是我,一個會點歌舞的小女子,弱弱不經風。

  再不敢想來生,今生是我的惡夢,來生也許更痛。我願來生不再做人,做人也不再做嬌豔的女人,只做一隻蝶或者一棵草,一年一輪迴,偷些零星的快樂!

  這屋裡極冷。四周都灌滿了風。我聽到淚打竹塌的啪啪聲,好想你來,那怕不說話,那怕只是坐在角落裡靜靜地看我。可你不會來,你的心思早已不在我的身上。江山危機,大唐飄搖,而我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一縷春夢。只怪我把夢做得太圓滿,時時等待夢醒時的燦爛。

  我獨自起舞,還是那首霓裳羽衣曲,還是那個驕傲的楊玉環,只是沒了樂聲,沒了掌鳴,沒了絢麗的舞服。我只是舞,用心。那曲已融入的我的身體,我與它可以在每時每刻合二為一。

  腳尖的飛旋,手指的顫動,在秋霜的季節浸著過多的寒氣。沒了溫度的心,手腳也是冰冷的。想回芙蓉閣,但我知道那只是想,想是不能當真的。再沒了鴛鴦枕,再沒了翡翠衾,這夜裡只有我,孤風冷月一花魂。還是花容月貌,還是冰肌雪膚,還是青絲高挽美目傳情,只是你不再來。我牽不住你的手,看不到你的影,你已化成屋外的風,飄過便沒了蹤影。

  昨日的門縫一瞥,我便知道了自己的歸宿。那千萬顆竄動的頭顱,上下翻飛的長矛,怒火中燒的眼神都是射向我的支支利箭,逃是沒有希望的。我明白你也是這波濤之中的一片浮葉,由風吹拂。但心裡還是藏了一絲僥倖,想等你可以為我放棄江山,同歸。做女人是很小性的,我也是,只是這江山於你太重。

  夜已深,檀香的煙氣也早已散盡,停舞佇步站在門邊,聽風看月。再不會有那個嫵媚的玉環。明晨的微光裡,我將是落瓣的牡丹,芳香飄逝後的一抹慘淡。

  貌破魂散時,請不要近我的身。花般的容顏,我願它是長生殿裡永遠的美好,而不是花鈿委地時的悲涼。想那百年以後,你也許還能記得我,記得那個會舞的玉環,但也是百年以後,明晚我就是你手心裡不再回轉的風。

  不願再做比翼鳥,也不願再做連理枝,這世間沒有天長地久,只有此恨綿綿。人在月下死,花在月下無。唯有嘆息,苦、苦、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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