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李白道境仙韻飄逸詩風

淺析李白道境仙韻飄逸詩風

  【 關鍵詞】李白道境仙韻飄逸詩風

  【摘要】學道求仙、服食煉丹幾乎貫穿了李白一生。李白還兩受道策,成為道教徒。探討了道教信仰與李白詩歌創作、詩歌風格的深層聯絡。

  李白“始終是個世外的道士”①,儘管他的思想構成駁雜,但其主導未出道家一道教界內。他不但以道教教義為高標,塑造著自己的人格風範,而且以道境為理想,把其作為畢生不懈的追求。其飄逸詩風,正是他體悟“道”境的產物。然而,探討李白詩歌與道教關係者,多著眼於詩人尋仙訪道的具體活動及其詩作中對道教典故、神仙意象的運用,對道教信仰與其詩歌風格的深層聯絡,尚涉筆不多。本文擬就此作粗淺的探討。

  作為道教教義核心的“道”,具有不同層面的多重意蘊。依據歷代道教學者較具普遍性的論述,我們將其形態特質概括為四:①玄遠窈冥;②超絕無限;③流動變幻;④逆向體悟的思維方式。它們都深刻作用於李白的 藝術 趣味、藝術構思,體現於取材、煉意、造境、建構諸方面,形成了其飄逸的詩歌風格。“飄逸”,司空圖描述為:“落落欲往,矯矯不群。緱山之鶴,華頂之雲,高人畫中,令色氤氳,御風蓬葉,泛彼無垠。如不可執,如將有聞。識者期之,欲得愈分。”②其品格,貴在精神超邁,氣韻飛動,境界清虛,無論從創作或欣賞哪一方面把握,都可謂是一個同於“道”的境界。而李白則始終以道教徒的執著沉迷,以窮化探元之心,在詩中體悟建構著這一境界,塑造出“謫仙人”的自我形象。有關道境的玄遠窈冥與“飄逸”的超邁精神、道境的超絕無限與“飄逸”的灑脫韻度兩方面,筆者已於《道教清境與李白的飄逸詩風》一文作了論述,下面則著重從道境的流動變幻與“飄逸”的飛動氣勢、道境的逆向體悟與“飄逸”的厚重底蘊兩方面進行討論。

  一、道境的流動變幻與“飄逸”的飛動氣勢

  裴敬《翰林學士李公墓碑》:“先生得仙秀氣耶?不然,何異於常人耶?或日:太白之精下降,故字太白,故賀監號‘謫仙’,不其然乎?故為詩格高旨遠,若在天下物外,神仙會集,雲行鶴駕,想見飄然之狀。”

  道經中說,“道之混然,是生元氣,而最初的、最高的神仙都由氣化生,所謂“元氣生神,神氣降人,人成神矣”⑤。因此,道境又是一個靈變不測、變幻多姿的境界,諸如金丹之術,煉氣服食,皆是基於“神氣馭形”,以期透過氣之修煉,達到“形神俱妙”的合乎道的境界,是所謂能長生。李白對此深信不疑。“妙有生二氣”(《致九子山為九華山聯句》,清王琦注《李太白全集》,本文所引李白詩文均出自此書,後文不再出注),“天地為橐篙,周流行太易。造化合元符,交媾騰精魄。”(《草創大還贈柳官迪》)說的便是道生陰陽二氣,“交媾”化生萬物,這是道教的常識。然而更為值得注意的還在於他進而自稱方士,大講“奼女”與“河車”煉就“大還”金丹之術,並自信藉此便可以“一舉上九天”,成仙輕舉,成為玉皇大帝的“座上客”⑥。同樣言金丹固體的詩作,在李白集中還有不少,如歷來受人關注的《擬古十二首》其八:“月色不可掃,客愁不可道。玉露生秋衣,流螢飛百草。日月終銷燬,大地同枯槁。蟪蛄啼青松,安見此樹老?金丹寧誤俗,昧者難精討。爾非千歲翁,多恨去世早。飲酒人玉壺,藏身以為寶。”這類詩,論者多用來證明李白對神仙的懷疑和批判,或以為是宣揚及時行樂,真是極大的誤會!其實,仙道宗旨與佛教的以生為苦、以死為樂截然相反,它追求的是現世享樂,以生為樂,以長生為大樂,以不死成仙為極樂。因此要煉丹服食,藉助“金性不敗朽”以堅固自身,這是“以類輔 自然 ”,合乎道的。同理,“元氣”、“真氣”都要養而成。如能透過修煉養成浩然之氣,也就能“合道”長生。《日出入行》雲:“人非元氣,安得與之久徘徊”,本不能如日之出入無窮,但只要能“囊括大塊”,便能“浩然與溟津同科”,便能“浮四海,橫八荒,出宇宙之寥廓,登雲天之渺茫”。基於這種對道性、道境、體道、達道的認識,李白詩中大量寄託自己輕舉成仙的理想,描摹、歌頌各種至人真仙的形象,它們無不具有飄然飛動的特質,由此聯想建構的詩作也是超時空的,從而形成其詩飛動的氣勢。

  (一)塑造飛舉輕揚的神仙形象

  李白虛擬為能“飛”的人物,主要有三類:仙人、高道、李白自己。仙人能飛,這是李白對道經理論、神仙形象的'接受,高道和自身的“飛”,則依照體道時形成的連類而及的思維方式:仙人會飛,高道是地仙,也應該會飛;“我”是“謫仙人”,“我”當然會飛。

  仙人總飛在天上(太清),最具有飄然之狀,變化之妙:“客有鶴上仙,飛飛凌太清。揚言碧雲裡,自道安期名。兩兩白玉童,雙吹紫鸞笙。去影忽不見,迴風送天聲。舉首遠望之,飄然若流星。”(《古風》其七)“黃帝鑄鼎於荊山,煉丹砂。丹砂成黃金,騎龍飛上太清家。……飄然揮手凌紫霞,從風縱體登鸞車。登鸞車,侍軒轅。邀遊青天中,其樂不可言。”《飛龍引》

  高道“遊行若飛,倏忽萬里”,“入東海,登蓬萊,競莫能測其往”,但他們畢竟是地仙,正在修煉,能有超常之舉,卻又依託於人間山中,故他們的飛,超越了空間,又“凝滯於物”。如嵩山的焦鍊師,“八極恣遊憩,九垓長周旋。下瓢酌潁水,舞鶴來伊川”,但總要“還歸東山上,獨拂秋霞眠”(《贈嵩山焦鍊師》)。又如霞子元丹丘,“三十六峰長周旋。長周旋,躡星虹。身騎飛龍耳生風,橫河跨海與天通”,但仍然“朝飲潁川之清流,暮還嵩岑之紫煙”(《元丹丘歌》)。

  李白自認為是“謫仙人”,既有仙品,又似高道,故能與仙人同“飛”:“西嶽蓮花山,迢迢見明星。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霓裳曳廣帶,飄忽昇天行。邀我至雲臺,高揖衛叔卿。”(《古風》十九)“蕭颯古仙人,了知是赤松。借予一白鹿,自挾兩青龍。含笑凌倒影,欣然願相從。”(《古風》二十)但他畢竟被“謫”,不得不生活在人間,只有懷仙“欲飛”:“十五遊神仙,仙遊未曾歇。吹笙吟松風,泛瑟窺海月。西山玉童子,使我鍊金骨。欲逐黃鶴飛,相呼向蓬闕。”(《感興》其五)“願言弄倒景,從此煉真骨。華頂窺絕冥,蓬壺望超忽。”(《同友人舟行》)……詩人“或欲把芙蓉而躡太清,或欲挾兩龍而凌倒影,或欲留玉舄而上蓬山,或欲折若木而遊八極”。大量動態形象的描繪,尤其是“神仙會集,雲行鶴駕”的飛動畫面與高道“遊行若飛,倏忽萬里”的空間迅急轉換,使得詩中氣貌飄搖,讀者也“與心而徘徊”,思緒隨各類形象上天下地、躡虛凌空,處於不斷的運動狀態,而想見飄然之狀。司空圖《詩品》論“形容”雲:“風雲變態,花草精神,海之波瀾,山之嶙峋,俱似大道,妙契同塵。”李白摹寫的飛動形象,各有特點,又都眾契道境。《莊子·在宥》:“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必靜必清,無勞汝形,無搖汝精,乃可以長生……我為汝遂於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陰之原也;為汝入於窈冥之門矣,至彼至陰之原也。’’。意為人只要視聽不外用,保持天性的寧靜,就可以長生久視,並能進入大明境界,到達無比深遠的地方。所謂“遂於大明之上”,“入於窈冥之門”,主要指虛靜狀態下自然人性的絕對自由。吳筠《玄綱論》。發揮老莊之道,認為“靜者天地之心也,動者天地之氣也。心靜氣動,所以覆載而不極。是故通乎道者,雖翱翔宇宙之外,而心常寧”。李白正是在“體道”的“靜”的心境下而“精神四飛揚,如出天地間”(《早望海霞邊》),爆發出他超卓的想象力和創造力,當他處在“飄揚振激”的創作高峰狀態時,便驅走風雲,鞭撻海嶽,縱橫無方,變化不測,獨成一種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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