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脫口叫出你的芳名

誰能脫口叫出你的芳名

  “操場那邊有一棵不知名的樹,開紅色的花,我們管它叫‘高考花’,因為它一開花,就要高考了;西門旁邊長著一片綠色的低矮植物,開白色的花,我們管它叫‘開學花’,因為它一開花,就要開學了……”這是高二一個才女寫的作文。頭一回看到有人為花取這樣的“綽號”,忍不住笑了起來。但笑過之後,又忍不住想跟作者說:“你為什麼竟捨不得走到那些植物跟前,去看看標牌上標註的它們的芳名呢?”這樣想著,紅筆就分別在“紅色的花”“白色的花”處畫了圈,扯至頁首,鄭重書曰:合歡花!玉簪花!

  我友之子果果,三歲時,即能準確無誤地指認出大街上跑的30多種車,還能夠分辨出20多種不同牌子的空調。但是,沒有人教果果認識身邊的花草樹木。

  去一家苗圃選花。被告知那些花木分別叫“金娃娃”“富貴竹”“招財草”“元寶樹”“搖錢樹”“發財樹”……我呆了。它們原本都不叫這名字的,是時代賦予了它們這金光閃爍的名字。我想知道花木的感受,它們接受這名字嗎?不接受的話會選擇怎樣的抗議方式?

  只要聽到一聲鳥啼,我就會問自己:“這是什麼鳥呢?”我曾經跟一個愛鳥成痴的朋友說:“你開一個網站吧,就叫‘鳥啼網’,網友隨便點開一種鳥,就能聽到它的啼鳴。”――我多麼渴望有這樣一個網站呀!我的家鄉有一種鳥,叫聲響亮而悲切,外祖母管它叫“臭咕咕”,母親管它叫“野鴿子”,妹妹說老師講那是“斑鳩”,有個朋友肯定地說那是“大杜鵑”……真恨不得飛上樹梢,臉對臉親口問問那咕咕啼鳴的.鳥:“親,你究竟叫什麼名字?”

  “花非識面常含笑,鳥不知名時自呼。”莫非,那蘇軾也曾有過我這般的困惑糾結?看到不認得的花,問它:你是誰?咱們未曾謀過面哦,卻為何對我這般笑臉相迎?聽到不知名的鳥鳴叫,就猜:它一路呼喚著的,即是自我芳名了吧?――布穀不就痴情自呼嗎??n?_不就痴情自呼嗎?

  在遷西縣城見過一隻神奇的鷯哥,小東西居然會惟妙惟肖地模仿警笛聲!被囚籠中的它,旁若無人“嗚兒――嗚兒――”地鳴著警笛,圍觀者愈眾,它鳴得愈亢奮。我以為我是懂它的――它只是在跟自己逗悶子,而不是像有人所說的那樣在抖威風。

  永遠忘不了在梵淨山看到的一塊警示牌,上面赫然書曰:“我們並不是這裡的主人……”是啊,與人類的到來時間比較起來,草木來得更早一些,鳥獸來得更早一些。我們沒有理由以“主人”自居。當我們以“過客”的身份來到這裡,理應向“主人”致意,學會輕聲對它們說:“謝謝你在這裡耐心等我。”

  孔夫子說得好:“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在我看來,鳥獸草木之名,其實是我們自己的別名。萬物間有千千結,當我們懷著一顆傲慢到跋扈、輕鄙到無視的心走過鳥獸草木時,我們已經對它們構成了“軟傷害”;而這種“軟傷害”帶來的痛,遲早要蔓延到我們身上。

  人說:叫出一個人的名字,是對那人別樣的讚美。那麼,對於鳥獸草木呢?誰能脫口叫出它們的芳名?誰還懷有脫口叫出它們芳名的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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