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冠上的綿藤散文

樹冠上的綿藤散文

  有些事情,在日常生活中,應該是熟視無睹了,也看不出什麼奇處與奧妙來,比如藤纏樹,這樣一個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概念,是自小就知道的。山歌裡面唱:世上只見藤纏樹,哪裡見過樹纏藤?賦興的是男人追女人,將男人比作了藤,將女人比作了樹。先前我似乎也沒有多想,感覺前人說的大抵是正確的,不用誰去懷疑。所謂的藤纏樹,那是見怪不怪了。

  如果說,要是一棵樹,或者幾棵樹,樹冠上開滿了鮮花,一簇簇的,十分耀眼奪目,你也不會見怪,自小,我們從書本上獲取的就是這樣一些概念:大多的樹,和大多的草,順應時令都是要開花的,似乎並沒有什麼奇怪或奇特之處。要是說,這是一棵不會開花的樹,或者還不到開花時令的樹,樹梢上這時候開滿了鮮花,一簇簇的,鮮豔奪目,燦爛無比,你又會作何感想呢?

  那一天,在城邊不遠處的進修學校,我不巧就看見了這樣一出情景:圍牆裡幾棵樹的樹冠上,被一簇簇粉紅色的鮮花覆蓋著,夢幻一般招展。“那花兒簡直太漂亮了,我怎麼就從未注意過呢?”我驚愕地對朋友張燁說。當時他騎著摩托車帶我從井裡打水回來。此前我們作協、書協、攝協三個協會在進修學校辦了個“繁榮創作基地”,我們隔三差五就要來這裡逛上一逛,對這裡的一磚一石、一草一木可謂熟視無睹了,卻沒想到,這樹居然還會開出這樣茂密美麗的花,很顯然,我的激動自是不必說的,簡直無法形容,就彷彿從未見過花的樣子,有些神經質,表情十分誇張。這是因為,在這鬧市邊緣,居然還有這麼自然生長的美麗的花樹,確實讓人大感意外。當然,這份意外是相對於久處紅塵鬧市之中而言的,畢竟這些樹能夠開出這麼美麗奪目的鮮花,先前我只在山野峽谷間見過,所以那份莫名的驚詫與激動,自是懷有幾分絕塵之念的,說稀罕也不為過。當時我以為,自己又有了一個嶄新的發現,便不無激動地說:“那是什麼樹呢?”

  “啊哈,你想不到吧?”張燁沒有正面回答,他打了個哈哈,又不無詼諧地問我,“你猜那到底是什麼樹?”

  相隔那麼遠,我又豈能猜到呢?雖然我不是個花盲,但大多的花我卻叫不出名字。不過,那花著實太漂亮了,最打眼的就是那粉紅色的花朵,已經開滿了整個樹冠,遠遠望去,被覆蓋的似乎不止一棵樹,而是四五棵樹,樹頂上都一律開滿了粉紅色的鮮花。

  “那花,是不會開花的樹開的花!”張燁訕笑起來,又賣起了關子。

  “鬼,世上難道還會有不會開花的樹會開花嗎?”

  “你講,樟樹這時候會開這樣漂亮的花嗎?”他立即反駁。

  我知道,樟樹是會開花的,春天裡開白色的小花,而且這樹在路邊和機關裡都很常見,它身姿傲然,枝葉茂密,冠如華蓋,但絕不會開這樣美麗茂密的花朵。便說:“樟樹難道開得出這麼美麗的鮮花?”

  “你沒見到過吧,這裡的樟樹就跟別處的不同,它就能開出這麼美麗的鮮花!”

  見他口氣十分肯定,我說那一定是變異,或者是嫁接!因為他家裡就有這麼一棵女貞樹,能夠開出金、銀、藍、紅四種花色來,全都是嫁接在一棵樹上的。

  “這不是變異,也不是嫁接!”他立馬否定。

  “那就怪哉了!”我黔驢技窮,真是弄不太明白,樟樹難道還真能開出這樣美豔的花?

  “這是藤子花!”見我吃驚,他終於揭開了謎底。

  “藤子花?”我愕然,“藤子花難道能開在樟樹上?”

  “這難道很奇怪嗎?”

  那個時候,我顯然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心想這是什麼藤呢?怎麼就和樹完全地融合在了一起?甚至還魚目混珠,讓我完全看走了眼?

  我急於揭開謎底。一下車,我就徑直朝那幾棵開滿鮮花的樹跑去。一股淡淡的香味,悠悠的,自遠方飄溢而來,直撲鼻息。但是,老遠看,那的確像是牆邊那些樹開出來的鮮花,一簇簇的,覆蓋了整個樹冠,根本就看不出什麼藤來。仔細尋找,才發現在一個牆角處,長有幾根腳腿粗的綿藤,綿藤虯曲地爬上樹頂,將整個樹冠全都覆蓋了,然後瞅準時機,在這個陽光明媚的初夏,恣意地開放起來,又不知矇蔽了多少人啦。一時間,我仰望著這些鮮花,不知該為這樹悲哀呢,還是該為這些樹感到慶幸?說悲哀,是因為這樹並不開這樣美麗粉紅色的花,如今卻繁花滿枝頭,完全是徒有其表,徒有其名,正可謂名不副實,欺世盜名;說慶幸,是因為這樹支撐著這藤,開出這麼豔麗璀璨的花朵,不僅供人們欣賞,養人眼目,它還犧牲了自己,成就了他人。從這一角度來說,這又是多麼美好的品德啊。我想,同是一棵樹,或者一根藤,當它們完全結合在一起的時候,也就創造了一種難得的氛圍,獲得了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這樣的結合堪稱完美,既美化了自己,又成就了他人,又算不算是一種天人合一的組合呢?因為它們的存在,自有它們存在的價值和理由,不說它順應了自然,即使是人們有意為之,也弄得這麼巧奪天工、天衣無縫、無暇可擊,看不出任何的破綻與紕漏。這種組合,我想不僅能給人以美感,還能給人以享受。只不過,有時候人類更多的想法是,它或許並不代表這藤和這樹的意願。作為樹,樹的理念應該是開放式地延伸、自由式地生長,以葉片的形式,獲取陽光,來實現最大效應的光合作用,以釀造更多的物質——葉綠素。而藤呢,它天生就是攀附的'高手,自小就遺傳了這方面的因子,你再責備求全也都徒勞無益於事無補,它依然還是藤,是藤它就改變不了自己的脾性;或者說,它只要還是藤,那麼它就會攀附在其他物件之上,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而事實上,它也只有去攀附其他的附著物,比如樹,比如牆,它才有機會獲取更多的陽光,開出更多更美麗的花朵,也才能更加美好地生活下去。也許,作為一個物種,對於藤來說,樹唯有做出這樣的犧牲,這個小小的世界才會如此之和諧吧。

  一陣風過,樹上的花瓣紛紛墜落,帶著濃濃的花香,又悠悠地墜向地面。地上是一堆殘紅。也許沒有人知道,這花在燦爛或者凋謝以後,它終極的命運又是什麼呢?肉眼看,大都碾落成泥,完成了一出生的過程,或者孕育的使命;以我看,它的飛墜,卻是化成了一種新生命的物質,譜寫了又一曲美豔的輓歌……為此,大自然的有序迴圈才不會就此終結吧。

  我只是不明白,這些纏繞樹冠的綿藤,這些美麗粉紅的飄香之花,一抹香魂裡,影射的到底又是誰的影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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