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海險歸散文

霧海險歸散文

  那是幾年前的事。

  去老家的時間實在太緊。正月初七前往老家,船進岱衢洋,浪濤漸湧,船兒顛簸。妻子臉色蒼白,開始嘔吐。接著六歲的小外甥也難受了,閉上眼睛靠在我的身上。一直到上岸以後,妻子還在吐。吃好中飯,就去看望母親。九十多歲的母親正等著我。看著母親滿是皺紋的臉,看著她遲緩地拿花生瓜子給我吃,拿餅乾給外甥吃,我的眼就溼潤了。因為工作,我不能在母親身邊照料,而母親又住不慣城裡的房子。可是我只能匆匆來看她。心裡常常有一種愧疚。告別母親,我住在我過去的學生開的大酒店。學生給我安排了大套間。稍事休息。就要到裡岙喝親屬喜酒。我們只得兵分兩路。妻子去裡岙。我帶外甥,要會會這裡的朋友。而妻子一聽說初九有風。就緊張了,說初八要回。晚上,妻子從裡岙回來,睡在這樣精緻的套房,卻總睡不著。她決計初八回定,可是直接回定是沒船了,只能從高亭轉船。初八上午登臨觀音山敬佛觀景,中午乘八個多鐘頭車,走了一段長長的山道小徑去裡岙喝喜酒。鄉岙自有鄉岙的風俗。婚禮結束,已是十二點。一道道菜擺滿桌子,還要裝到袋裡帶回。我們是大輩,不能輕易走脫。新娘敬酒要等蹄胖出來,敬茶要等吃好酒席。好在,他們知道我們要趕船,就提早把相關的儀式完成。我們出來快兩點了。到了島鬥,找到去碼頭的汽車。我在半路下來,再去看望母親,作告辭。母親因為昨天匆匆,心裡有點不快,躺在床上。我很想在住上幾天陪陪母親。可母親很體諒,說帶著孩子,上下船,還有船上要照顧。母親這棵大樹廕庇了我們,使我們枝茂花盛,如今他的枝葉開始枯萎,而我們卻無法去滋潤她。母親只是說著我在外面要注意,安慰著我,叫我放心離開。看看離開船的時間不多了,母親就叫我去碼頭,而她眼中閃著眷眷的'神采。我懷著拳拳之心。一步步退來……

  碼頭上人很多。碰到了朋友阿裕。他也從高亭轉定。一路風平浪靜,看看妻子也很難受的樣子。而外甥閉著眼睛,似乎有點難受,我就抱著他睡。這樣可能難受輕一點吧。很順利到了高亭。妻子叫我趕快去買票,我趕到售票處門口,卻見朋友阿裕出來,沒有客船,三江有霧,船無法靠碼頭。否則也早就給我買了。朋友就是這樣,有些東西不用說,自然幫辦了。

  在找賓館住的路上,看到汽渡碼頭人頭攢動。妻子一心想回去,就趕過去問。我就帶著外甥等著資訊。這時,阿裕他們過來。他說正準備僱小船返回,聯絡好了叫我。這時妻子回來說,那邊不說開也不說不開。阿裕說,不可能再開了。這時他的電話來。就叫我們一起去。看妻子這麼執著要回家,我也就跟著去了。妻子比我走在前啊。

  說實話,我的心裡滑過一絲不安。倒不是怕不安全,覺得沒有風一點霧總沒有大關係,只是那小船沒有快艇那樣舒適,會不會讓外甥暈船難受,有個小孩總多了幾重心事。

  我的手還是牽著外甥跟在妻子後面趕路。妻子跟著阿裕他們,走的好快。到了高亭港,阿裕很快跟小船老大接上頭。就急急過來。老大一看有小孩。說了一句什麼。我說小孩我抱。就抱著外甥,老大在前面邁過一隻只船舷,好像走在平地。而我們就不行了,很吃力地一隻只爬過去,也有點危險。妻子竟比我爬得快。過了五六隻漁船,終於到了那隻船上。這是一隻大概五六噸位的小船,大概是運貨有時也捕魚的小船。他們叫我們進到臥倉。這是船老闆睡的地方,船小,睡的地方很低倭,只能弓著背進去坐下。說我們在外不安全。

  小船很快就開了,機器震動著倉板,也震動著我們的身體,那聲音撞擊著耳鼓,整個耳朵都是這種噠噠噠的響聲,滿倉的柴油味,

  就是這種味道穿越鼻孔,刺激喉嚨,消沉思維。乾渴的喉嚨不是用半瓶礦泉水能滋潤的,而思維卻凝結在那柴油味和馬達聲中無法騰躍,於是,只得看著艙壁掛著的時鐘,數著時間一分分過去。妻子抱著自己的胸口縮坐在一邊,我把外甥拉在身邊。不知道外面的一絲一毫情境,只能從後艙口看到他們腳時站時伸時動。船到沒有大的晃動,風平浪靜的。就是外甥都沒有大的反映。

  時間是那樣緩慢地行進。那個秒針一點一點移動著。而分針的移動更需要耐心。在這樣一個孤立的世界,封閉的天地,狹小的空間,還能做什麼呢?只有等待著最早點登岸。一個小時過去了,沒有靠岸的資訊。出發時說大概一個小時,快艇半個鐘頭的時間。外面不知怎麼樣。想出去,又擔心影響老大的行駛。只有等待。

  馬達聲一下緩和起來放慢起來。到了?心裡似乎長著一種希望。船似乎沒有前進的感覺,在靠岸?可是,馬達聲很快又緊起來,重起來。又前進了。外面究竟出現了什麼。我想出去。躬身往前,碰到了阿裕的腳,他向我做了個手勢,叫我不要上去。我便回到老地方坐下。

  看看艙壁上的時鐘,已經是七點半了。從5點50出發,已經這麼長時間了,船到哪裡了,怎麼這麼長時間?已經對柴油味、振動感麻木了的思維開始跳躍,會出現什麼情況?是去三江,還是去定海碼頭啊?

  正在胡亂之間,一種船撞擊的感覺傳過來。靠碼頭了!這是一種興奮的思維。果然,到了,在一個沒有光照,靠遠處光亮返照的不知什麼碼頭的地方上岸了。終於上岸了,高興,不知是什麼地方,迷亂。

  在路上聽了阿裕的告知,方才知外面是一場怎樣的驚險。

  從高亭出發時,那裡天氣雖然有點陰沉,卻沒有濃濃的霧氣。不想那船駛到一半路程,前面就是霧氣瀰漫,朦朦一片,分不清東南西北,越向前霧氣越重。開始是幾米之外看不清,接著是一米之外看不清。老大全是靠著感覺行駛。駛到三江海面,霧氣更是嚴重,真的如一首詩所說:“濃霧鎖城牆,天降羅網,亂雲飛渡凝寒裳。火眼不識朦朧景,煞費心腸。”老大也害怕啊。船隻得放慢速度,一步一步摸索。船在霧海中,被濃重的雲霧包圍著,能見度只在一尺左右。如果撞到什麼礁上,那一定是船毀人亡,如果撞到別的船,那是雙雙遇險。好在這樣的霧天可能沒有第二隻船了。朋友阿裕張大著雙眼注視前方,一點不敢大意,為老大指點。老大也看不清岸線,模不著上岸碼頭,最後終於想到這個小碼頭。於是曲曲折折來到了這兒,慶幸這驚險之中的大幸。

  也許是回家的感覺太強烈,也許人生本來就該去經歷一些驚險。只是我沒有現場的那一種驚險感,只有事後聽說時的後怕。怕過後,卻又有了那一種“穿越狹縫”的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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