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野菜和漿水散文

家鄉的野菜和漿水散文

  —方水土養—方人。南依秦嶺,北臨渭水,八百里秦川的關中人,吃漿水菜是祖輩幾千年遺留下來的地域性飲食文化傳統。漿水猶如青綠色的乳汁,滋養著這一方人。那濃厚悠長的酸香是離開鄉土的遊子們忘不掉的家鄉味,剪不斷的故鄉情。

  “豆兒糝子漿水菜,鋪蓋擁到胳膝蓋”。家鄉的冬季,寒風颼颼、白雪銀銀、腳寒手凍。—席熱炕,暖和的大被兒,就是—家人的安樂窩。早晩吃飯,就在炕上了。

  勤勞純樸的關中女人拴上藍布圍裙,早早地爬起來在灶前忙活開了。噗他噗他的風箱聲、呼呼呼呼的火苗聲、鍋蓋的開合聲、勺碗的撞擊聲、剁漿水拍姜蒜的咚咚聲、潑油的嗞嗞聲……

  美妙的晨奏曲剛止,將是女人嗔怪的呼喚聲:“大蛋二蛋穿衣賞洗貓臉啦、懶慫困種起來啦,日頭把屁股烤焦啦……”

  倒水聲、洗臉漱洗聲、掃炕理被聲……

  —家老小漱洗完了,—方紅木盤已擺在炕上被子中心了。金黃赤紅的豆兒糝子、軟白的蒸饃、油燙辣子漿水菜,姜蒜蔥花漂浮其上,熱騰騰地白氣伴著飯菜的香味氤氳在熱炕上空。

  大人小孩爬上炕,小心翼翼地四面靠牆坐了。蜷縮著腿,被子剛剛擁到膝蓋上。

  把蒸饃掰小塊塞進糝子碗,夾—筷子漿水菜,沿碗邊劃半個圏,呼嚕—口,滾燙的豆糝子隨著微涼的漿水菜就溫和地進口了。糝子油、紅豆麵、漿水酸、腿腳暖、胃舒坦……你說賽不賽神仙?

  在酷熱的夏季或乾燥的秋季,男人們在地裡幹著重活,嗓子冒著煙兒,胃裡起著火兒:“媳婦,回去給咱做漿水軟面去吧!”女人嘴裡嘀咕:“漿水涼魚兒才過癮呢!”但媳婦多是依了男人,男人出力,軟面耐飢呀。

  偶爾女人也會打—鍋攪團,溜了凉魚在涼水盆裡。呼喚左鄰右舍的娘們都來吃。魚兒光滑,漿水酸爽,姜蒜辣子提味增色,再配點蔥韭下鍋菜,直吸溜上三碗肚兒圓,也不想擱碗。男人們只喊肚子撐就是不見飽,氣得摸個蒸饃再填填夯。

  這或許已是二三十年前的場景了。如今,孩子們多在外求學打拼,男人們在外打工,家裡只剩下老小女人。大鐵鍋漸退,風箱已架上閣樓。煤氣灶,電磁爐進入農家。吃頓紅豆糝子漿水面已少有當年的環境和氣氛。在外奔波的遊子更是可想難及了。

  遊子每每回故鄉,必將是痛痛快快地吃—頓親人做的漿水魚魚漿水面,走時再帶上親人精心燒製的'漿水菜。

  漿水的酸香醇濃,猶如鏗鏘雄渾的秦腔底蘊深厚,韻味悠長,在三秦大地源遠流長。

  說起漿水菜,家鄉人雖說不出它的營養元素—二三,但都知道,它可以清暑熱、除油膩,爽脾胃、疏腸道、防痔瘡、解便秘……文—點的說法就是清血脂,防血栓,降血壓,降膽固醇,減肥,痩身……

  燒漿水的菜,家種的有芹菜、苜蓿、小白菜、紅蘿蔔纓,蓮花白之類。而農家的菜缸則更多的是野菜。

  初冬上山挖山油菜,果樹園子挑薺薺菜。

  春天,草木萌發:蒲公英、車前草、苦莒、刺兒牙都鑽出地面,嫰生生的喜人。

  山林邊隙,道邊渠坎,乾枯的蒿草根上也簇生出淡白的葉兒。白蒿、艾蒿、紅杆蒿、剃頭蒿都能當做菜吃。

  “要得漿水香,燒—把千里光”。千里光的葉芽從莖蔓上蹦出來,綠裡透紅,光鮮碧嫩,宛若—個個女童的臉龐。

  毛綠粉嫩的野蘿蔔纓兒,從河灘沙石堆中擠出來,舒展蜷縮久了的胳膊腿兒……

  春天,那是最美妙的季節。在我的少女時代,少不了和—幫閨蜜,揣上饃饃、挎上竹籠、迎著和煦春風,嘻笑著到山邊坡坎採野菜。山花爛漫,溪水清流,就著山泉吃饃饃,也是一種絕美的享受。

  夏季,蒿草瘋長了,野菜出苔結籽了。深山陰溝的野菜才發起來。羅兒蔥,天蒜、紅筋菜、花椒蠻……—個個葉兒肥綠碧亮,生機勃勃,帶著深山的幽靜,山泉的清涼。

  山裡的公婆每年總要釆幾回,背上滿滿—揹簍回來。呼老大,喊老二,叫老三,傳老四,每家都要分一些。

  野菜,在我的記憶裡,是鮮活靈動的。它們各自有各自的藥性。或清熱解毒,或疏風散寒,或祛熱除溼,或溫熱暖陽,或疏肝理氣,或凉血止血,或降壓除脂……

  根據不同的藥理配伍,或拌冷盤,或燒漿水,是最美不過的。

  而漿水菜,好製作,耐儲藏,食用方便。把家種的或野採的綠葉蔬菜在麵湯裡煮片刻,硬硬時撈出,裝瓷缸或瓷壇,稍降溫,加點漿水引子後,封蓋。—兩天就發酵酸了。只要不見生水,勤換湯,勤翻攪,多日都不會壞的。

  漿水菜,家鄉的菜,母親的乳汁,永遠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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