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木月末如晴來過散文
樟木月末如晴來過散文
我的記性不怎麼好，到過的地方，說過的話，過了一些日子就會忘記。而此時，我是怎麼也記不住偌大的民院的，當然，這也只是相對於我曾經的獨山民中而言的。在這裡，雖然也生長著一大片如獨山城外的樟木。一直以來，我都很喜歡這種連葉子都帶著令人消魂的香氣的樹木，並視為珍愛。
我們的宿舍在半山腰上，一棟聽說已有三十年曆史的樓棟。我們的宿舍，這裡有這棟樓通向屋頂的通道，而且是唯一的。站在屋頂，可以看見民院裡的一座山，聽說同學們說這座山叫勵志山，山上的亭子叫勵志亭。但其實，不用上樓頂，開啟窗戶也可以看到的那個在樹林深處的亭子，像一個空中樓閣。
可是我卻很少去那個亭子，因為我喜歡站在樓頂或者陽臺上。站在並不寬敞的陽臺上，我可以靜靜地觀望近處的稻田，遠處的群山……然後，我就會想到了自己在獨山讀書時居住過的那個小屋的陽臺。
民院，這不是我想要來的地方，可我還是來了並註定了與之“糾纏”四年，甚至更多年。雖然我也喜歡歷史，但是相比於中文，我則是更願意去選擇後者。奈何人生便是這樣的，並不是你想要什麼上天就會給你什麼。
突然，我的淚水也會隨著心潮的湧動悄悄一怵，但不再肆意無邊無際。那是因為，這裡也生長著一大片如獨山城外一樣的樟木。我說過的，我很喜歡這種樹木，沒有來由的。或者是與之有一段美好的故事發生過，抑或者是那種幽幽的香氣讓人無法割捨、刻骨銘心，抑或者它擁有著筆直的軀幹，可直上雲霄長成參天大樹。
從花溪大道旁的校大門一路沿山勢上來，道路兩邊都是鬱鬱蔥蔥的樟木。我說的是單獨的一株，鬱鬱蔥蔥，我喜歡這樣的言詞來形容，或者說比喻。它們，一直延伸到宿舍門口，然後又延續下去，與原來的重合。我熱愛這樣的延續，當然也羨慕這樣的延續，猶如生命的延續。
其實我多想任著自己的性子，慢慢地隨著這些樟木走下去。可我卻害怕自己會走丟，然後找不著回來的路。所以我更喜歡坐在宿舍的樓頂，觀望遠方蒼翠的山群，近處泛了黃的稻田，矮小的土丘，還有漫長的鐵路；仰望天邊鮮紅的雲霞，嫵媚的夕陽，黑夜裡眨巴的星斗，還有明明亮亮的如盤之月。
或者和我們宿舍的四個人，或者一個人，我喜歡安靜。因為安靜的時候我可以思考，可以讓心靈得到休息，可以想到那些樹木，可以想到曾經的那座城市，可以想到曾經的那個人。和三位室友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也是安靜的。
我們幾個來自不同地域的人，都喜歡站在樓頂，望著火車駛來或者駛去的方向，訴說著各自過去了的故事，以及對於將來的想法，或者關於此地。關於此地，我知道的很少，而我知道的有關此地的事情或者訊息，其實都是他們告訴我的。
我的記性不好，總是記不住很多很多的事情，而他們總是和我說這裡的一切，或者與之有關的。比如樟木，他們說他們叫香樟。然後，我也和他們一樣，想做些正事，想在自己的大學年華里做一番番轟轟烈烈的大事。
十月，在最開始的時候。突然，聽到了那個丫頭死去的訊息。然後，我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能夠安靜下來，坦然地去承受這一切。我的淚水有肆意的衝動，但已所剩無幾。然後，我把自己的生活緊緊地狠狠地壓縮，不留下一絲可以插針的縫隙。
我害怕見到其他的人，然後會突然精神崩潰。那些日子，我總是一個人去屋頂坐很多很多的時候，觀望遠處忽明忽暗的燈火，仰望夜空裡也如燈火一樣的星星；靜靜地聆聽不明去向的列車路過時的轟鳴，或者說轟隆，偷聽天上的她和那些長著翅膀的人兒的私語……
原本，我們以為會記得很多的事情，卻不想隨著時光莫名的流轉後，被我們記得的也就只有那份感覺了。它深深地藏於我們的心底，不再示人，無論歡樂，或者痛苦。從此，我願做一株靜默地樟木，靜靜地守護，守護這個世界僅存的一份安寧。
十月末，是我來到這個世上二十年的紀念日。那個晚上，我們幾個人坐在樓頂，喝著嗆人的可樂，或者啤酒，或者紅星二鍋頭；吃亂七八糟的東西，說著過去或者將來的事情，依舊，只是我的言語終究是漸漸少了的。
他們問起那個丫頭的事情，然後，我慢慢地說給他們靜靜地聽……而此時，我已明白，那是她在用她的生命替我做的祈禱。在這裡，我遇上這麼幾個情投意合的傢伙，我想我會把他們如樟木一樣，珍藏於心間，千年萬年。
漸漸地，我也喜歡上了這裡。然後，我坦然地接受了那個結果，忘了過去的憂傷；和他們一起去“流浪”，在這個滿是樟木生長的地方。我想讓遠在天堂的她也得到安寧，不必再為我擔驚受怕。
總有太多的故事會忘記，就像在時光之中我漸漸地也會忘了你。可我又如何會忘記那些曾經答應過你的事情呢，又如何能夠忘記那深藏在心中輕輕淺淺的感覺呢？若是人生真要留下這一絲與你的缺憾，那我至少應該懷著你的夢想，活成一棵與眾不同的參天樟木。
我從花溪大道旁的校大門一路走來，穿越繁盛的樟木林，路過美麗的狀元橋，經幽靜的柳竹園……鬱鬱蔥蔥的樟木，繁茂如盛世，起風時黃葉落英繽紛。我開啟宿舍的窗戶的時候，靜靜地觀望周遭，審視內心。然後我也可以爬上樓頂，或者站或者坐，向著南方，默默地念著一句別人不懂便說是亂七八糟的句子。
“樟木。月末如晴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