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河上的葉子知曉的散文

只有河上的葉子知曉的散文

  我叫葉河曉,夏天掉落在河上的葉子知曉我的到來,從出世來爸爸就這麼跟我說:“知曉的葉子,從河裡跳出來啦。”每次聽完,小小的我都會笑得不亦樂乎,沒有原因的笑。

  小時候媽媽在鄉下把我生了下來,當時正直盛夏,蟬鳴隨晨光從早叫到晚,不知疲憊的叫著,吵得人耳根子疼。爸爸跟我說媽媽在生我的時候難產,爸爸親眼看著媽媽從時光中死去,鮮紅的血沾染了大片床單,他嚇得說不出話什麼不說便衝過去抓緊媽媽的手。那時沒有醫生,只有村子裡以前專門幫接生的婆子,那婆子說孩子是保住了,這姑娘怕不行了。媽媽生我的時候沒出過一聲,再疼也只是哼哼。爸爸十分崇拜媽媽因為她真的是爸爸所謂見過認為最堅強的女人。至少他是這麼跟我說的。那接生的婆子不負責任的乘爸爸傷心時溜走了,從此杳無音信。到最後媽媽還是一聲不吭的就倒在了血泊,爸爸哭了一整晚,抱著已故的媽媽,再盛夏的黎明。蟬聲還在叫,但在爸爸聽起來那更像是給媽媽的哀歌吧。

  爸爸說他與媽媽曾經約好了的,等我出生後就開一家花店,咱們家的花園種上許多花兒,不同季節種不同的花兒賣不同的花,他們要看著買花人臉上幸福的笑臉,再種上更多的花,看更多人的笑臉。但是在媽媽難產後這溫馨的畫面戛然而止。唯獨剩下消瘦的爸爸零落在風中,輕輕撫摸著那硬邦邦,冷冰冰的棺材。

  那天蟬聲都不再叫了,只有落在河上的葉子,和碎了一地落花的路。

  爸爸只是看著河上的葉子,任憑風把眼淚吹得四散飛;就這頃刻間,爸爸好像又從悲傷中找回了什麼。他,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女兒。之後爸爸因為我的存在並沒有為媽媽的逝去傷心太久,因為他堅定的知道:河曉是他要照顧的人,他並不能一味的悲哀,他得振作起來,要給孩子一個美好的童年。我們搬到的了城市去住,但是在郊區。接下來的時間爸爸都在細心的照顧和陪伴我長大,那段時間爸爸也按照和媽媽約好的開了一家花店,當然還有春夏秋冬都不單調的院子。而我的成長被花兒樹木圍繞著,雖然玩伴不多但過得也是快樂。我呀一直很喜歡自己的名字,河曉,河曉,飄在河上的葉子知曉,正因為如此我也喜歡花花草草,爸爸說我長得像媽媽性格也像,真是,固執的時候也是寧死不屈的架勢。起初看見別人有媽媽的陪伴而我卻從來未見過媽媽,這是有些讓我懷疑是不是自己太差媽媽不喜歡我才不來找我的。但是爸爸察覺到這個問題時認真的告訴了我真相,當時我還小不明白何為生何為死,所以總是一有空就纏著爸爸問來問去。剛開始的一次兩次爸爸會很用心的跟我解釋,但是我的喋喋不休和十萬個為什麼擾得他不安寧,漸漸的,第三次,第四次他都說河曉還是小孩子呀,長大一點你就會自己弄明白了。那時我六歲,憋倔的我只好對著院子裡無辜的花兒抱怨了爸爸一次又一次。

  直到被爸爸牽著手走進了傳說中的小學的那天清晨,我死命反抗不願去,結果還是兩行清淚的被爸爸拽了去,站在校門口迎接的教導主任看到我梨花帶雨的小臉,笑得越發燦爛。她可不知道當時我腹誹了她多少,我不滿她見到如此傷心的我還笑的那麼開心。我氣鼓鼓的轉過頭,隨著爸爸進了學校,爸爸看到許多家長和小朋友,他也是第一次參加開學日,但還是開朗的與其他的家長交談起來,我心中看到新的校園雖然不喜歡這種陌生的感覺,但是還是抱有很強的好奇心的。拽了拽爸爸的衣袖,他蹲下來很溫柔的說:“河曉四處找些小夥伴玩吧,爸爸和叔叔阿姨再談一會兒,記得等一下想辦法去學校禮堂找爸爸哦,河曉最聰明瞭,這是考驗河曉智慧時候嘍!你乖乖的快去吧!”

  我嗯了一聲,向擠滿了小朋友的遊樂場跑去。遊樂場有很多同齡的孩子,我不喜歡說話,更何況沒有一個人認識的情況下更加不敢開口了。既然這樣我四處望了望尋找哪一處有花兒,這樣至少還有花陪伴著,突然的,我看到遠方的鞦韆,還有一個剩下的位子,立馬忘了花兒跑向了鞦韆,然後生怕位子被搶了,用力的坐了上去這才發現旁邊的鞦韆上坐著一個恬靜的姑娘,她看上去比我大上許多。陽光將她的影子投射在身後,她面容姣好,認真的看著手中的一本書,我盯著她的書看了一會兒又望向她,因為書是在不好看全部都是字沒有一幅圖畫,良久那個姐膠仙狹聳椋?蛭移降?奈剩骸澳憧醋盼易鍪裁矗俊蔽揖寡迫唬?恢?綰巫鞔稹M蝗唬?楣庖簧粒?蟻肫鵒寺杪杌褂信腔蒼詼?呱?腖賴奈侍猓荒歉黿憬愀你說吧。”

  我也跟她一樣,搖著鞦韆,至少這樣可以緩解一下膽小怕事的我心裡的壓力,我問了句:“長大了的孩子就會和你一樣安靜嗎?”姐姐笑笑說:“這,當然不是,只是我一個人這樣而已呀。”她,好像也是特別的,在吵鬧的環境中可以一直安靜,就跟別人有媽媽而我卻沒有的情況相似。我接著問:“姐姐,生的人和死的人有什麼不同嗎?”

  她噤聲,抬頭看著遠方的麻雀沉默了許久,在望向我笑道:“生就是你現在看到的一切,置於死,則是你再也看不到的,如果你有親人去世了,他們會走一條橋,那個是奈何橋,橋旁有個老婆婆,名字叫孟婆。她會給他們喝一碗孟婆湯,之後他們便會忘記他們活著時的所有,所有活著的事物。可以說活著的人和死了的人在她離去的那一刻便沒有任何交集了。他們雖然死了,我們不能與他們交流,但是,我們可以記住他們,還有和他們的回憶。他們可以活在我們心裡,這也是一種活法。”姐姐又看著遠方時飛時落的麻雀,淡笑著問在一旁沉思的我:“你明白麼?”

  這麼說,其實媽媽並沒有死,她一直都活在爸爸的和我的心裡,一直都陪伴著我,和我的花兒一起,和爸爸一起!只是她沒法兒告訴我,因為她死後便不能與我說話。這也算是死後的重生吧?這個答案對當時的我來說是最好的,至少它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沒有媽媽的人。我驚奇的看著那個姐姐眼裡是滿滿的驚喜,我喜歡這個姐姐我開心的張口問:“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她捏了一下我的臉淡淡的說:“多看些書吧!有圖畫的沒圖畫的書,多看些,自然會學到很多。你問的問題要自己去尋找正確的答案才好,生與死這個問題要自己找到答案。”我向她眨眨眼睛,燦爛的向她笑著說:“姐姐!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

  她拍拍我的臉說:“好吧,看你長得也挺可愛的份上。”

  我興奮的握著她的手說:“嗯!我叫葉河曉,落在河上的葉子知曉!你叫什麼?“

  “唐丹,單一紅色的意思,嘻嘻。你名字真好聽,河曉。”

  “你也是!”我是這麼興奮的回應著

  “你要記得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呀!看樣子你是今年小一的新生,現在應該是時候去禮堂聽教導主任說話了,哦!對了我是這個學校六年級一班的,以後想的話可以來找我呦。你知道禮堂在哪裡嗎?”

  我不知道禮堂在哪,所以搖了搖頭

  她笑得燦爛起身拍拍裙子,拉起我的手說:“走,我帶你去。”

  只記得當時姐姐手軟軟的,暖暖的,她帶著我走過充滿陽光的操場,陽光下的樹葉好似星星一般一閃一閃的,我早就不知道心飛到哪兒去了只知道特別的開心。

  到了禮堂唐丹便走了,我與她道了別之後順利找到的爸爸。我與他說了和唐丹的相遇,爸爸說,果然他的女兒果然可以找到朋友。可是我沒有告訴爸爸丹跟我說的生與死。因為我想告訴爸爸我自己的答案。

  那天就這麼過去了,從那天以後我就開始不停的.看書,爸爸也支援我這麼做,他在家裡的花園放了張臺子和一個凳子,得閒時我便拿起書看,起初是看故事書,漸漸的便看起了深奧的書了。這些書籍啊都是那麼熨燙人心,溫柔靜好,有時我甚至痴迷到不肯吃飯,停不下來的看;就這麼買回來累計的書越來越多排放在家裡的大書櫃裡,爸爸說,咱們河曉真是個愛看書的孩子,爸爸為此感到驕傲啊,就算爸爸窮死也會給河曉買書的,只要河曉開心。每次聽到他這麼說我都是很開心的,因為我知道爸爸很愛我就如他愛媽媽那般愛。

  上了小學後的第二年,唐丹便與她的家人移居到日本去了,唐丹也要在日本上學,當時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死活拽著唐丹的衣服不給她走,她無奈的摸著我的頭說,等到我長大了,把英文學好就去日本旅遊找她,她想看到多年以後河曉還是如初見那般可愛的對著她笑,問她問題。我只好將嚎啕大哭轉為小聲抽泣,唐丹才不喜歡愛哭的孩子,我紅著眼睛對她說:“丹姐,你一定不能忘記今天說過的話啊,到時候河曉一定去日本找你,以後要用電子郵件聯絡呀!”唐丹微笑著點點頭,便從我的視野中暫時消失了。

  長大後,爸爸每天要運花到花店,雖說開始是說用自己院子種花,但是呢花兒也不是那麼快就可以成熟的,所以只有每個季節的某一兩天才回真正的賣我們自己種的花。從小受到爸爸的薰陶也知道一些花兒,爸爸知道我喜歡攀爬類的植物所以,花園的牆上和棚子上種了些凌霄花,它們是橙黃色的如夕陽般的顏色,五,六朵一串,掛在葉子上,每當我看書看累的時候便抬頭望望,別說多愜意了。除此之外,花園還種了向日葵,滿天星,這類漂亮而美好的花兒。而我唯獨喜歡角落裡種的那兩株天天堂鳥,它們總是把頭仰得高高的,華麗而又沉靜的花兒,它們時不時令我想起唐丹,因為唐丹的性格和天堂鳥一樣,有些清高卻又從容大方,對於事物與事物的關係表現的不問不顧卻又發自內心的為它們而熱情,激動。在郵件上唐丹也發了些日本她在日本的生活,有櫻花,有祭典,還有她丈夫和兩個三歲大孩子。一切發生得都很快,我一下子就長大了,卻是抽不出時間去旅遊去看她。現在記起我原本的名字叫葉河曉,它是多麼寧靜,帶著淡淡希望的名字。爸爸給我自由的環境成長,每一秒我都過得充實,還有唐丹,這麼多年也沒有將我遺忘。

  只是在我二十五歲那年爸爸出了車禍,他至此以後只能和媽媽一起活在我的心裡。我才發現生與死永遠也不可能有答案,不如唐丹說的那般,那根本不是答案,只是一個可以用來安慰心靈的話語,不得不說這其實很有用。因為當年唐丹說的那些話,我也沒有在父親去的時候有多傷心,這才發現,這麼多年來父親在我心裡埋下的想象的愛的種子如今不知長到了多高,我享受著父親的愛,但一直以來我都沒對父親說過什麼感動的話,現在後悔,我都失去了什麼?那麼多重要的感情,現在我知道為什麼爸爸在媽媽離去那一刻多麼的撕心裂肺,就像一棵大樹被砍斷,那種失去所有,只剩下埋著的根不停的延伸想要抓尋更多,卻再也長不起來。我知道了爸爸是因為我,才假裝的強顏歡笑,我不知道他對媽媽的哀傷,他從不曾走出過,不願意告訴我生與死真實是多麼殘忍,疼痛。爸爸更願意看著我開開心心的生活著,不要跟他一起悲傷。

  爸爸在最後說啊:“河曉,我愛媽媽,記得找個好夥子,記得爸爸,還有爸爸的花……”

  我哭得悽慘,我恨世界為什麼這麼壞,為什麼好的人都死得那麼快,為什麼讓我再也見不到爸爸,他就永遠躺在醫院冰冷的床上,一如媽媽的棺材,我一如當時的爸爸。沒過多久小姨和姨夫幫忙給父親下了葬,和媽媽埋在一起。當時蟬鳴已盡,只有落著葉子的河,只有碎了一地落花的路,只有捧著白色菊花的我,跪在地上紅著眼睛忍著淚不讓它掉落,許久許久我都沒有緩過來。

  對爸爸的想念和牽絆,沒有一天減少過,回到我與爸爸生活二十幾年的家,花兒還是那麼美麗,清新,淡雅,可是少了爸爸鬆土的沙沙聲,和他爽朗的笑聲。這若有所失的感覺,就是這麼沉悶,讓我只想窩在被子裡捶著空蕩的心,或者一覺睡下就別在清醒。

  直到有一天,我坐在花園的椅子上,曬著太陽看書,陽光如同精靈,俏皮的在草葉花叢間穿梭,這樣的溫暖也能為蒼白的我帶來些許欣慰,忽然我看到旁邊家的窗戶上隨風飛揚的白色單子,似乎那剎那,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低沉的心又熱烈的跳動了,我看到一個人影,臉龐若隱若現,駐目。似乎一如令爸爸振作的我。

  後來我將我這些年來的幸福,祝福,悲哀,傷痛換作顏料塗抹在白紙上,我畫下了院子裡所有的花,唐丹,愛人,還有一位高大的父親牽著幼小的女孩。

  最後抱著一束天堂鳥的葉河曉。

  爸爸,願你和媽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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