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菜花黃抒情散文

又是一年菜花黃抒情散文

　　揚州人喜吃青菜，無論達官貴人，還是百姓人家，每天餐桌上都要擺上一盤青菜，有蒜泥清炒的，有白燒豆腐的，有與香菇一起油燜的，還有用作獅子頭襯菜的。翡翠般的青菜盛在白色的瓷碗裡，看得人賞心悅目，夾一筷子入口，輕嚼慢嚥，滿口的清香。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不起眼的青菜養育了維揚一代又一代兒女。這裡人每天離不開青菜，都說“三天不見青，喉嚨冒火星”。難以想象若是沒有青菜，揚州人的菜譜會是什麼樣子，揚州人又會長成什麼樣子。

　　青菜有好多個品種，有纖細的雞毛菜，有粗厚的闊葉菜；有白梗的高幫菜，有綠梗的油麥菜。不同品種的青菜，所含植物纖維的量不同，含糖含水分也有差異，需要採用不同的烹飪方法，最後的味道就不一樣。青菜的適應能力強，既耐嚴寒，也耐高溫，一年四季皆可種植，尤以冬季的最好吃。冬天氣溫低，青菜生長緩慢，所含的碳水化物大部分轉化成了糖，還富含可溶性蛋白質、不飽和脂肪酸和磷脂，不僅吃起來軟糯可口，清香鮮美，營養還特別豐富。

　　每年到了深秋，揚州老家的村民都要栽一種綠梗青菜。先將菜地翻耕透，把泥塊搗得細細的，平整好地面，分行、等距栽上菜苗，最後澆上水。澆水量不能太大，否則容易爛根。等菜苗緩過勁，蔫巴的葉子舒展了，再施適量的農家肥，一個月後就長成了大棵菜。這種青菜不長高，菜葉子斜著向周邊伸出，菜幫子寬就得像一隻瓢，葉片綠得發黑發亮。薅菜時，不必把整棵菜連根拔起，而是掐下外側寬大的菜葉，留著菜梱繼續生長。主婦薅完菜，給菜梱施上肥，等菜葉子長肥後再繼續薅，就這樣把菜地濾上一遍又一遍，一塊不到二十平米的菜地，竟能讓一家人消食整個冬天！

　　冬去春來，老家大地上到處生機勃勃，此時的青菜抽出了菜薹。菜薹可以炒臘肉、燉河蚌、燴牛肉，清炒、涼拌皆可。到了陽春三月，菜薹拔節，抽出了黃色的花。菜花就像盛裝的皇后，駐足在春風裡，一副高貴的模樣。菜地如同一條金色的毯子，上面有彩蝶飛舞，有蜜蜂振翼。孩子們在菜地打滾、摔跤、捉迷藏，沾一身甜甜的香味兒，盡情揮灑無憂的童年。成片的田野上盛開的是油菜花，零星的邊角地的才是青菜花。它們有的像拽著母親衣襟的孩子，環繞寧靜的村莊，有的零零星星的，如同貪玩的稚童在柳樹下玩耍，還有的就站在通向村莊的路旁，熱情地拍著手，夾道歡迎來自遠方的客人。清亮的河流就像神奇的拉鍊，將一塊塊菜地縫合起來。坐在河岸上，你可以看見垂柳撩撥菜花，還隱約聽到菜花與蘆葦把情歌對唱。放眼望去，整個維揚大地，菜花為麥地鑲上一道金色的邊框，與路旁的櫻花、村頭的海棠花、桃園的桃花，合成一幅意境深遠的水墨丹青！

　　看到這滿地的菜花，我不禁生出些許婉約的憂傷。春回大地，萬物復甦，青菜卻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它們用生命最後的能量為大地塗抹金黃，描繪富麗；結出籽兒，為村民榨油，提供營養。

　　又是一年菜花黃，由菜花我想起大自然的無私。每年清明節後，老家無論肥沃的農田，還是貧瘠的圩地，整個維揚大地只要有陽光照到的地方，都能見到一簇簇，一畦畦，一片片金色的菜花。它們不僅把美麗留在人間，還將油香氤氳在每家的灶頭。烏黑髮亮的菜籽倒入榨機，電動機一響，很快就汩汩流出色澤透亮的菜油。它們被裝進罐、壺、甁等不同的容器，走進千家萬戶，香飄農家的廚房。它們在鍋裡打著旋兒，騰起的油煙，嗆人的香。炒、煎、燉、煮、燒等任何一種廚藝都少不了它們的身影。勞動是財富之父，自然是財富之母。自然與我們生生共吸，為我們提供了生活所需的一切。

　　又是一年菜花黃，由菜花我想到故鄉人的質樸勤勞。他們不逞強，質樸如水一般的性格，懂得順勢而為。有人說揚州人“憨氣”，其實是他們具有無私的奉獻精神。他們辛勤耕作，在這塊土地上佝僂了身軀；她們吃苦耐勞，在這塊土地上憔悴了容顏。他們撫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兒女，用自己誠實的勞動，開創出一片屬於自己的未來！他們懂得只有勤勞，才能在忙碌後有所收穫；唯有堅韌，才能在歲月裡事業有成。

　　又是一年菜花黃，由菜花我想起了年邁的雙親。他們勤勞節儉、樸素善良，耄耋之年還為後代在做貢獻。他們在老家聽說早春的鴨蛋富含營養，就挨家挨戶去收，回家再用碳灰加鹽一隻一隻醃製好，我每年端午節回老家都能帶回油汪汪的鹹鴨蛋。有時鴨蛋實在太多，吃不了，我們就與朋友分享。我們分享的不只是美味，還有父母的勞動和善意。初夏時節，院子裡的'桃子、杏兒熟了。步履蹣跚的母親，還揹著籃子把新鮮的水果挨戶送給鄉鄰。人家養鳥，父親養雞；人家養狗，父親養羊。每年清明前後，他就抱回一窩小雞，精心飼養。到我中秋節回家時，家養的雞肥了。他為我把雞宰殺乾淨，還貼上標籤，哪幾只留著自己吃，哪幾只送朋友，都標得清清楚楚的。到了臘月，圈裡的羊肥了，父親請來屠夫把羊殺掉，羊肉與隔壁人家平分；羊血、羊雜免費奉送。平時，親朋故舊遇到困難，他們都力所能及地伸出援手，有時說是借錢，其實就是接濟。“地長青菜春日黃，人做善事心舒坦。”這是父親口頭禪，更是我們的家訓。

　　又是一年菜花黃，由菜花我想到了人生。菜花即使死了，還留下含油的果實。人都有生老病死，誰也不能抗拒。人生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無論是遺傳學選擇，還是社會價值取向，人都不能只為自己而活。我們既要為身邊的人而活，他們是妻兒，是父母，是弟妹，是朋友。他們的微笑和幸福決定了我們事業的高度。此外，我們還要為那些素未謀面的人而活。那些發明者的創造，為我們的生活提供了舒適便利的物質基礎；那些已故聖賢的思變，璀璨了我們的思想，為我們的靈魂提供了強大的精神支撐。這些物質和精神成果都凝結了先人艱辛的勞動，我們要力爭達到他們生命的高度與寬度，這樣的人生才更有意義。

　　又是一年菜花黃，我走在維揚大地上，真想化為一株菜花，就讓我佇立在春風裡，為故鄉增添色彩；就讓我環繞著村莊，為父母多作奉獻。不管我走多遠，金燦燦的菜花都裝在思念的行囊，隨我跨過人生的坎坷，陪我走遍異地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