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官城,鮮麗悠長的散文
錦官城,鮮麗悠長的散文
我曾以追懷心緒,描述過行遊江南、與蘇繡邂逅的情景。其實,華夏山水靈秀、文化深沉,亮眼名繡又何止姑蘇一地?於是,我在書房中暫停踱步,目光移向多寶槅上的蜀繡名作。繼而,引我想起蓉城,想起我在錦江南岸望江樓上第一次見到蜀繡的情景。
史料中多有記載。古人在成都望江樓下解纜揮槳,含淚揖別,讓一個“情”字,在千里霧江中縈迴。記得那日,與文友走入望江樓公園、登崇麗閣之時,也是霧晨。
晨光朦朧、如夢如幻,清涼霧氣浸潤臉頰,江畔名樓半遮半掩。我賞讀佳聯之時,恍然有飄飄欲仙感。左思的《蜀都賦》真的適合朗聲吟誦,閣下片片竹篁,的確應該深入其中。君不見,輕霧遊移於森森鳳尾竹之間,如一代才女的脈脈情思……
我努力追思千餘年前,成都花溪之畔的一幕畫面:歷經塵世百般磨難的薛濤,隱退在成都西郊浣花溪。溪畔人家造紙者較多,但皆為“大尺碼”。而精於創作四言絕句的薛濤,決心製作書寫小詩的彩箋,以寄深情。於是,她精選浣花溪木芙蓉皮作原料,加入芙蓉花汁,製成深紅色精巧的彩箋,即後世流行的“紅色小八行紙”、適宜寫情詩情書的薛濤箋。
這時,文友購來一款蜀繡小件、一疊薛濤箋。繡品靚麗、彩箋飄香。我一手握《薛濤詩箋》,一手捧蜀繡精品,頓覺悽婉與超逸的韻致相伴左右。
花溪水清如鏡。我臨水自鑑,看到雙鬢染霜,自嘲已不是“胭脂淚、相留醉”的年齡。故此,一心關注蜀繡之精髓……
談錦衣繡彩,成都人似乎最有發言權。早在漢代,這裡的織錦業就享譽天下,朝廷曾專設“錦官”在此監督管理企業的發展。略知蜀繡歷史的人,自然對杜甫“錦官城外柏森森”中的“錦官城”一詞理解的透徹。話說“天府之國”,在戰事頻繁、哀鴻遍野的歷史時期,曾無數次偏安一隅,因此,久久積湧著深厚的文化內涵。於是,蜀錦上的刺繡圖案,既盪漾著平和與閒適的韻味,又隱現著深情與個性。既灑脫、勁麗,又豐盈偕趣。一如薛濤詩,纏綿著縷縷感悟與無限企盼。
我一向認定,超逸的民風,在不經意間會推動作品走向精妙。追憶到此,我低頭端詳友人贈我的蜀繡精品——一柄團扇。扇面之上,有一隻靈氣活現的金絲猴。小猴的“火眼金睛”,既傳神又傳情。似訴說著峨眉奇觀,又似與愛人千里邂逅。
我把這柄團扇翻過來欣賞。金絲猴的.毛色、眼神、形態、表情卻是另一種樣子。我陡然想起,一扇二猴,是蜀繡中上佳之作。
看到此,在成都採訪蜀繡藝人的情景不僅歷歷在目,所聽到的“蜀繡技法”也浮上心頭。蜀繡工序與技法,講究針腳齊整、心思縝密、線片鮮亮、車擰到位。當時,對於“車擰”一詞作何解讀,我反覆詢問,忽然感到片片哲思湧蕩而來。“車”,指繡品的點睛部位,藝人自“點睛”處起針,憑靈感向四周擴繡,以達“神似”之效果。而“擰”更為講究。在繡品過程中,藝人運用長短、深淺、濃淡的針技,從圖案外圍向畫面深處增減“線位”,達到濃淡相宜,張弛有度,運針如筆,以線化墨的大寫意水墨畫的藝術效果。
這等過程,與單位用人之道、部隊用兵之法、文人運筆之時、拳師蓄力之際的轉承啟合、運轉滲透、借勢發力,一舉而成,何其相似!
蘇繡與蜀繡,都是出自唐宋詩詞大家反覆吟詠的古城,其古韻與附帶的史話值得品思,其技法與技藝也十分相似。以我“門外漢”的目光來細賞;蘇繡如吳女:凸顯鮮俏、偏重柔麗;蜀繡如川女:細膩精神、偏重情懷。若論藝術魅力,則各有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