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馬六娃散文

神偷馬六娃散文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在玉成橋出現了兩個有名的賊娃子,一個是盜富濟貧的俠盜張海娃,另外一個就是以拉二胡聞名風流倜儻的馬六娃。

  張海娃早年師從洪秀全後人三岔小洪門掌門宏一大師,練就了一身縮骨功夫,曾經貼身盜走過公安的槍;馬六娃精通宮商角徵羽,無論是什麼樣的一片樹葉子,只要到了他嘴裡就會吹出美妙的聲音,亦真亦幻,醉人無數,因此有人稱之為“音盜”。

  馬六娃的家在玉成南山之下,早年家貧,其父將其過繼給大伯壓房,沒有多久大伯病故了,其大嬸便帶著他改嫁一鐵匠。鐵匠比大嬸年長二十歲,年老體弱,於是拾掇鐵匠鋪的事情就交給14歲的馬六娃打理。初學打鐵時,馬六娃沒有經驗,不是錯過了鍛造時間就是被四下飛濺的沸鐵水燙傷,弄得非常狼狽。後來在老鐵匠的指點下,悟性極高的馬六娃看準時機一蹴而就,不僅拿捏了準頭,還練就了一雙快手。打鐵是笨活路,大嬸擔心四肢發達了會頭腦簡單,就教馬六娃習字,沒有想到馬六娃習字也學得快,一小時竟然把大嬸會寫的幾十個字全學會了,大嬸無字可教了,就教馬六娃一些插秧打穀的農事,馬六娃一點就通,而且動作奇快,別人一個小時打120個窩窩,他一小時可打300個。

  馬六娃17歲那年大嬸去世了,不久老鐵匠也去世了,草草安排後事後,無親可投的馬六娃只得撇下鐵匠鋪,一個人流浪到簡陽城裡,靠拉人力車謀生。

  到了集體耕作的生產隊年代,30歲的馬六娃回到了老家,當起了一名普通社員。

  由於手腳快勞力又好,一個人幹了幾個人的活路後,就坐在地頭上拉起了二胡。

  那悠揚的二胡聲,惹得姑娘媳婦們投來羨慕的眼神。

  一曲過後,馬六娃也不閒著,脫下汗衫露出粗狂的八塊腹肌,彎下腰幫那些完不成任務的姑娘媳婦們幹活路。姑娘媳婦都很感激他,有的送吃的,有的送用的,馬六娃都拒絕了。

  馬六娃的'活路幹得出色,隊長也懶得管它,別人起早摸黑地幹,他只需要中午突擊一兩個小時就幹完了。

  除了幹農活外,馬六娃就是拉二胡。每次二胡的聲音一響起,他的身邊總會擠滿一堆嘰嘰喳喳的姑娘媳婦,不過馬六娃從來都不正眼看一眼,只是咪縫著眼睛,沉浸在二胡的世界裡。

  女人們聽得入神,男人們卻看得冒火,生怕自己的婆娘被馬六娃給拐走了。

  幾天後有人前來提親,都被馬六娃婉言拒絕了。

  人長得帥,手頭有幾個錢,卻不相親,有的女人便大膽臆測,是不是馬六娃的那個不行?

  一傳十,十傳百,便傳到了馬六娃的耳中,可他並不生氣,這就說明他那個還真有問題。

  擔心女人被拐走的男人因此也就放心了,任由自家女人守在馬六娃身邊聽他拉二胡。

  秋天忙完收成後,馬六娃又開始拉二胡,聽得動人處,他卻出人意料地扔下二胡衝向小樹林中,不一會兒就弄來了十幾只麻雀,不過他不獨享,把一隻只麻雀分給帶娃娃的女人拿回家熬湯喝。

  馬六娃一如既往神出鬼沒的,除了拉二胡外,基本上見不到他的人影,不過地裡的活從沒有落下過。遇到誰家有大盤小事,馬六娃還會弄瓶燒酒去孝敬下老人,弄點水果糖去逗小孩子歡心。

  隊長喜很喜歡喝酒,一般喝那種爛臭味道的紅苕酒,自從喝了馬六娃送的瓶裝酒後,再也不願意喝紅苕酒了,每次馬六娃送來瓶裝酒,隊長總是笑呵呵收下來,吩咐老婆素英炒上兩個菜,與馬六娃稱兄道弟喝一臺。馬六娃也不客氣,坐下來就暢懷開喝,直喝得爛醉才罷休。

  有一年青黃不接,村民們連樹葉草根都吃光了,隊上的好多老人因為飢餓病倒了,大家無計可施之時,馬六娃竟然用籮筐挑了一隻整羊回來。大家喜出望外,把羊肉大卸八塊,用大鐵鍋燉成了一鍋香氣四溢的羊肉湯,年輕人啃骨頭,肉和五臟分給了小孩和老人們,最後奇蹟出現了,老人們吃了葷腥後病情竟然有了好轉,大家都誇馬六娃是救命的活菩薩。

  沒有隔幾天,河對門傳來訊息,某生產隊的羊在夜裡被盜了,於是有人懷疑是馬六娃乾的,隊長聞訊後將信將疑,不過也沒有把這件事當真,既然羊是集體的誰都有份,誰吃都是吃,何況這隻羊還救了那麼多老人。

  一週後村裡來了十幾輛架子車,車上是比人還高的大籮筐,筐裡裝滿了南瓜。

  有了南瓜,村民們樂開了花,馬六娃按人口的多少進行分配,素英記賬,隊長分配,馬六娃躲在草垛里拉起了二胡,不再擔心捱餓的村民們又開始了歡聲笑語。

  鄰村的人既羨慕又嫉妒,舉報馬六娃盜竊糧食,沒有過幾天馬六娃被公安抓了,過了幾天又被放了出來,人們到村口像歡迎英雄一樣歡迎南馬六娃。公安證明馬六娃並沒有偷竊集體的糧食,而是用村裡的布匹換取了山裡人多餘的南瓜。

  馬六娃說自己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有領一個南瓜,只把南瓜米留了下來。到了種瓜的季節,馬六娃就會放下二胡,吹著口哨,攀爬到南山的懸崖峭壁下,種下一大堆南瓜米。

  看到馬六娃種南瓜米,村民們認為天干年份種這些勞什子沒有用,種子不發芽,還不如炒來下燒酒。村民們沒有願意搭把手的,只有隊長的老婆屁顛屁顛跟著種,從東山種到南山。

  第二年冬天,又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臨近的許多村子揭不開鍋,開始吃樹葉吃糠饃度日,只有馬六娃的那個村依舊炊煙裊裊,那滿山坡的黃澄澄的南瓜,讓莊稼人過了一個安穩的日子。

  老是吃南瓜也不是辦法,因為缺少油水,不少人得了浮腫,就連隊長的父親也因為浮腫,腿腳用不上力,從豬圈樓上掉下來摔成了重傷。

  那個冬天很冷,山坳裡飛著雪花,馬六娃又在群眾眼皮子下面消失了好幾天。

  回來的時候背篼裡竟然背了幾條死狗,令人稱奇的是,他竟然把狗肉打理得乾乾淨淨的,肉歸肉骨頭歸骨頭。

  馬六娃用麻線把狗皮縫製成襖子送給了生產隊長,另外用報紙包了一塊狗肉交到了素英手中,讓她回孃家孝敬爹孃。

  在大冷的冬天,人們圍著碩大的鼎鍋將狗肉與幹辣子、生薑、花椒、南瓜一起燉,一邊烤火取暖,一邊閒聊家常,一邊吃著香噴噴的狗肉,喝著燙到心底的狗肉湯。那一刻,馬六娃儼然就是村子裡的神!

  不過自從那頓狗肉湯宴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馬六娃的二胡不再響起了,人也沒有了音訊。

  有人說他被公安抓了,也有人說他到大城市混大場面去了,還有人說他與另外一個女人私奔了

  沒有了馬六娃,沒有了二胡聲,喧鬧的山村一下安靜了下來,人們心頭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再後來,從某些人的竊竊私語中得知,愛聽二胡的素英竟然暗地裡和馬六娃好上了,給隊長戴了一頂綠帽子。

  那天馬六娃被五花大綁捆在黃角樹幹上,隊長焚香三柱後親自操刀砍掉了他的右手食指。素英當場就哭暈了,而馬六娃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這件事就這樣塵埃落定了。從此以後,馬六娃毅然離開了村子上了南山,他續起了遮耳長髮,再也沒有拉過二胡,腳步也沒有邁出過南山。一個人一把鋤頭,在南山上埋頭開荒四十餘年,從沒有間斷過,一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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