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死你就要跟別人私奔雜文隨筆

我還沒死你就要跟別人私奔雜文隨筆

  01.

  蘇黎醒來的時候天還沒有太亮,熹微的晨光透進來,眼前明黃色的幔帳如夢似幻。她狠狠地閉了一下眼,等再睜開時仍舊是這副場景。她認真而嚴肅地回憶了一下,想起自己之前似乎遭遇了刺殺,被一個黑衣人一劍刺穿了肩胛骨,後來就疼得暈過去了。按理來說,倘若她沒有死,那麼應該是在她自己的閨房裡醒來,而不是——

  她的目光掃過那明黃色的幔帳,上面有活靈活現的九龍戲珠雕花,顯然這是一張龍床!

  在她昏迷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會在龍床上?

  就在這時,帳子外忽然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音——“皇上,卯時了。”

  聞言,蘇黎嚇了一跳,連忙往左右看了看,但是這張寬大的床上哪裡有什麼皇上的身影,分明只有她一個人。

  她稍稍舒了口氣,但腦子裡仍舊一片混亂,開始胡亂猜測起來。不會是她爹趁著她半死不活的時候直接把她塞進宮來了吧?

  說起蘇黎的爹,那也算是一代權臣,就算是小皇帝都不見得能反駁他的決定。小皇帝自然恨他恨得要死,雖然勉強下旨立她為後了,可她知道小皇帝肯定非常不甘心,甚至懷疑自己遇到的這場刺殺就是出自皇帝的手筆。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摸了一下肩膀,可肩膀一點兒都不疼,好像從未受過傷一般。不僅如此,她還感覺身體裡彷彿有使不完的力氣。

  有點兒不對勁啊……她的傷怎麼好得那麼快?

  她坐了起來,正要掀開被子下床,目光忽然定格在抓住被子一角的那隻手上。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是一雙十分漂亮的手,但問題是,那是一雙男人的手。

  蘇黎嚇了一跳,心撲通撲通地亂跳起來,額上開始冒冷汗。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又不死心地摸了摸,平的。然後,她緩緩地掀開被子,往下看了一眼,猛地捂住嘴。

  天哪,她看到了什麼——眼前那明黃色的中褲被高高地撐了起來,甚至撐出了一個小帳篷。

  蘇黎的臉一瞬間就漲紅到了耳朵尖,頓時感覺自己的人生都崩潰了。她居然看到了男人的那個地方!下一刻,她猛地把被子蓋上,然後狠狠地壓了下去。

  “你在幹什麼?”

  當衛珩醒來的時候,就發覺自己的身體被另一個人控制了,但是他沒有出聲,而是冷靜沉著地觀察著,想看看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孤魂野鬼要用他的身體做什麼,結果——他簡直要被氣瘋了!

  對蘇黎來說,比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一個男人更倒黴的事,就是和一個男人共用一具身體,並且這個男人還是她的未婚夫。

  之後,衛珩強行奪走了身體的控制權。蘇黎這才知道,雖說她也能控制身體,但只有經過他的允許才可以,否則他隨時都可以奪走控制權。而控制身體的那一位可以用嘴說話,並且能聽到另外一位在其腦海裡發出的聲音。蘇黎本來以為是衛珩派人刺殺了她,並給目前這種狀況起了一個非常貼切的名字——冤魂附體,但他否認了,還咬牙切齒地說:“雖然朕是有過派人刺殺你的念頭,但朕也明白,朕雖然討厭你的父親,但你是無辜的,所以這事情真的不是朕做的。”

  “好吧……”蘇黎道,“那你暫時把身體借給我用一用,我想回家看看我的身體怎麼樣了。”

  “你不是可以透過我的眼睛看到外面嗎?我替你去蘇府不就好了。”衛珩委實不願意把身體再讓給這個女人,瞧瞧她剛剛都幹了些什麼!現在想想都覺得那裡疼。蘇黎的態度卻堅決得很,冷哼道:“本來我還沒死,萬一你一個衝動把我掐死了怎麼辦?你剛剛還說曾經有過刺殺我的念頭。”

  衛珩竟無言以對。

  02.

  很快,蘇黎就到了蘇府。

  蘇相顯然不太放心面前的小皇帝,看向她的目光裡寫滿了疑惑。畢竟皇帝討厭這場婚事是有目共睹的,現在沒有幸災樂禍,反而頂著一張悲傷的臉來看望他的女兒,怎麼看都像黃鼠狼給雞拜年。

  或許這場刺殺就是這個小皇帝安排的?難道小皇帝過來就是想看看他的閨女什麼時候死?

  有了這個猜測,蘇相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死死地盯住蘇黎,就差在臉上寫“這裡不歡迎你”六個大字了。

  蘇黎見她爹這樣,委實無奈,卻又不能告訴她爹真相,只能裝作沒感覺到這芒刺在背的目光,隨著下人進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的窗子都緊緊地關著,裡面充斥著濃濃的藥味。肩膀處的傷對於蘇黎的身體來說,實在是太過嚴重了。只見她原本紅潤的臉頰變得極為蒼白,連嘴唇都毫無血色,眼睛緊緊地閉著,身體嬌小而孱弱地陷在被褥中,好像再也醒不過來了似的。

  蘇黎看到這一幕,不禁悲從中來,若非腦海中突然響起衛珩的聲音,差點就要撲到自己的身體上哀號了。“我說,你能不能不要用朕的臉做出這種泫然欲泣的表情?”此時,衛珩的心底湧起了一陣濃濃的後悔,暗歎自己真不應該把身體借給這個女人。瞧瞧蘇老頭那眼神,他都能讀出來蘇老頭的心裡在想什麼——皇上,您就不要惺惺作態了好嗎,實在是太傷老臣的眼睛了。

  你還能再丟臉一點兒嗎?

  蘇相終於忍無可忍,道:“看起來皇上對小女用情頗深啊!老臣曾聽說,民間有人用沖喜的法子來給新人治病,所以老臣想著,如果皇上不介意的話,不如把婚期提前?”

  她爹果然打的是這個餿主意!蘇黎嚇得連忙擺手:“不不不!這這這……這成何體統!”她想了想,深深地凝望了自己的身體一眼,再次扯出沉痛的表情,裝模作樣地道,“蘇小姐剛剛和朕訂婚便出現了這種意外,可見與朕八字不合,所以朕想著,這場婚約能否取消?”不給她爹插話的時間,她繼續道,“倘若愛卿是在擔憂蘇小姐的婚事,那朕可以為她賜婚的。朕以為吏部侍郎葉紹年輕有為,又英俊高大,和蘇小姐乃是良配啊。”

  03.

  聞言,蘇相的鬍子抖了抖,一雙眼睛陡然變得銳利起來,幾乎是以逼問的姿態問道:“皇上這是嫌棄小女了?小女乃是在去慶雲寺為皇上祈福的路上遭到刺殺的,皇上竟然要悔婚?”他嘆了一口氣,“真是可憐了小女對皇上的一往情深啊……”

  胡扯!蘇黎氣得胸口起起伏伏的,不禁感嘆,她爹這胡謅的本事真是越來越高了,但她偏偏又什麼都反駁不了。

  因為憋了一口氣,蘇黎在回宮的路上便放鬆了身體,讓衛珩的意識重新控制了身體。之後,她便縮排衛珩的腦海中生悶氣去了。

  見狀,衛珩的心裡略有些不是滋味。他沒想到蘇黎竟然不願意嫁給自己,而且還心有所屬。大概是佔有慾在作祟,就算他不喜歡蘇黎,可在心裡也是把她當作自己的女人的。

  回宮的路上,他忍不住問:“你喜歡葉紹?”

  衛珩等了很久沒有等到任何反應,慢慢地垂下眼,開始轉動拇指上的扳指。

  那是他心情不好時下意識的動作。

  (三)

  蘇黎雖然魂魄離體,不過聽大夫說,她的身體正在漸漸好轉。所以她猜測或許等到身體徹底好了,就能魂魄歸位了,心裡便沒太著急,還勸衛珩也不要著急。

  可被困在衛珩的身體裡,只能透過他的眼睛看萬物,偏偏他平時也沒什麼娛樂活動,每日除了讀書就是批改奏章,讓她倍感煩躁。

  這一日,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姑娘為衛珩送湯。她以為能觀賞到嬪妃邀寵的大戲,結果他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放在一邊吧。”然後便讓那個姑娘下去了。

  蘇黎看著那個姑娘欲言又止、戀戀不捨地一步三回頭,忍不住抱怨道:“你對自己的妃子未免也太無情了吧?難道你不喜歡她嗎?”

  “她不是朕的妃子,只是一個廚藝非常精湛的宮女而已。”衛珩放下奏摺,挑起眉,“朕根本就沒有任何嬪妃,你難道不知道嗎?”

  蘇黎驚訝地問:“怎麼會?”

  衛珩嗤笑一聲,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你父親打小就教育朕一生一世一雙人,夫妻恩愛兩不離的道理,怎麼可能允許朕納嬪妃?”

  蘇黎一時有些尷尬,忽然覺得這個小皇帝被自家爹欺負得委實可憐了一些,但那畢竟是自己的親爹,只能乾笑著解釋:“我爹他……他管得委實多了點,但是……但是這話也不無道理嘛。”

  “朕沒有說這話有錯。父皇因為娶了太多女人,生了太多孩子,所以朕很小就看著那些女人互相爭鬥,到後來就是兄弟相殘,最後幾個哥哥全都死於非命。”他頓了一下,“朕之所以不願意娶你,是因為想找一位能相伴一生的妻子。”

  那他真是一個好男人,蘇黎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她爹那麼堅持要把她嫁給他。

  這個皇帝英明勤勉,高大英俊,又難得用情專一,能嫁給他的女子肯定會非常幸福。

  衛珩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腦海中的聲音,於是垂眸繼續看奏摺。然而,當他一眼掃到奏摺上“葉紹”的名字時,又忍不住問:“你是不是喜歡葉紹?”

  “是的。”蘇黎這次回答得格外爽快,好像喜歡葉紹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似的。

  聞言,衛珩太陽穴處的青筋猛地一跳,他深吸了一口氣,真想問問這個姑娘,還記不記得朕是你的未婚夫?就算……就算朕不想娶你,但也沒說不娶啊!你這麼爽快地承認真的好嗎?

  他決定轉移這個令人不快的話題:“你還是跟朕說一說遭到刺殺那天的事情吧,無論如何都得找到兇手,報這個仇不是?”

  其實蘇黎並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衛珩能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憧憬,肯定能明白喜歡一個人是什麼心情,肯定可以理解她,並且能想辦法成全她。

  聽聞衛珩在問遇刺那天的事,她道:“那天,我原本是準備和葉紹私奔的……”

  聞言,衛珩內傷了。

  蘇黎並不清楚衛珩內心的糾結,所以毫不避諱地將私奔一事告訴了他。

  她記得那天的天氣很好,因為前一天派人給葉紹送了信,約他一起私奔,所以她早早地就來到了約定地點。可是她左等右等都沒等來葉紹,最後還等來了一群刺殺她的黑衣人。

  聽完,衛珩嘆了一口氣:“姑娘,你的智商呢?你就沒想過,其實葉紹並不想和你私奔,所以才派人去刺殺你的?”

  “怎麼可能?!”蘇黎尖聲反駁,想起過去的一些事情,理直氣壯地道,“葉紹可喜歡我了!最初還是他先喜歡上我的,說我和他的生命同等重要!然後我才勉為其難地也喜歡了他一下。”

  衛珩拿筆的手一顫,一大滴墨就落在了奏摺上,黑乎乎的,看起來格外礙眼。他再次嘆氣,抬手按了按太陽穴,不禁懷疑:“你真的是蘇相的女兒嗎?”這兩人的智商簡直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啊,他不禁有些擔心會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後代了……

  04.

  刺客一事一直沒什麼進展,很快就到了皇家圍獵的時間。

  每逢狩獵前夕,就會有人捕捉大量的動物放進獵場,其中不乏一些大型猛獸。從前,蘇相擔心女兒亂跑會遇上危險,從來不帶她來玩,所以這次是她第一次見識圍獵,不免興奮,一直在衛珩的腦海中咋咋呼呼的。

  “天哪,衛珩,你的箭法好準!”

  “快快快!左邊,左邊有一隻小鹿。”

  “前面那個穿鎧甲的人是誰?他好厲害啊,才這麼一會兒就射到了那麼多獵物!”

  ……

  因為周邊跟著一些隨從,衛珩不能直接應聲,所以只能聽著。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嫌她煩,可是她那輕快的話語就像黃鸝鳥兒的叫聲一樣,連成一串,好似譜成了最美妙的歌曲,每一聲都撥動著他的心絃,讓他開心不已,好像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使不完的力氣,直到——

  “我剛剛好像看到葉紹了,沒想到他也會騎馬射箭!”

  衛珩忽然拽緊了韁繩,高呼一聲“籲”,然後便停了下來,回頭對幾個侍衛道:“你們離朕遠一點。”直到打馬走遠後,他才問,“你要不要試一試騎馬?”

  蘇黎驚喜道:“可以嗎?”然而下一瞬間,雀躍的心情就散了,“我不會騎馬啊……”

  “你來控制朕的身體,朕來教你騎。若是有危險了,再換朕來控制身體不就好了?”衛珩笑著,眼底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很快, 衛珩腦海中便響起了蘇黎爽快的一聲:“好!”

  之後,蘇黎便一直控制著衛珩的身體,即便遇到了大臣來同她聊一些朝政上的事情都沒有換回身體,而是由衛珩說了,蘇黎再轉述。

  蘇黎感覺自己真的當了一回皇帝,這種體驗既新鮮又刺激,讓她興奮不已。

  入夜後,蘇黎仍然捨不得把身體的控制權還給衛珩,一直在帳篷裡走來走去,瞧瞧這裡,摸摸那裡。待她看到一套藍色的太監服後,眼珠子骨碌碌一轉,便寬衣解帶起來。

  衛珩趕緊阻止道:“你不會是想換上這身衣服吧?

  這成何體統!朕乃真龍天子,你……”後面的話音突然消了,因為她已經穿戴齊整了。

  蘇黎對著鏡子整理好發冠,抬手捏著臉頰左右轉了兩下,嘖嘖感慨道:“沒想到你這張臉脫了龍袍也很好看嘛,面白無鬚,眉清目秀,這麼一打扮,還真像一個太監。”

  衛珩一噎,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四個字:“謝謝誇獎。”

  蘇黎挑了一下眉,鏡子裡的那個人同樣挑了一下眉,並且嘴角勾出了一抹漂亮的弧度。她才不會承認,當她看到這張臉時,竟然被驚豔得心動了一下。她趕緊移開目光,轉身出了帳篷,打算去偷偷瞧一眼葉紹。

  她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受傷了,葉紹肯定很難過,可當她尾隨著葉紹進了密林後,萬萬沒想到聽到了這樣一段對話——

  “最近皇上看中的幾個人全都被蘇相找各種理由下放到地方去了,看來蘇相認定了是皇上派人刺殺的他女兒,而皇上肯定也會對蘇相更加不滿,可見這次刺殺蘇黎算是一步好棋。”

  葉紹的身子隱藏在茂密的林子裡,他的話隨風飄了過來,聲音裡有藏不住的陰鷙。蘇黎突然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來,只好讓背緊緊地靠著一棵樹,才不至於癱軟在地。

  片刻後,另外一個聲音道:“最近皇上在查刺殺的事,他不會查到什麼吧?”

  葉紹冷笑道:“不會。如今蘇黎只剩一口氣,只要等她死了,便不會有人知道她那日為何會出門。旁人皆知我愛慕蘇黎,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懷疑到我身上。”

  “只是可惜了。倘若蘇相願意把女兒嫁給主上,我們也不至於走這一步棋。”

  葉紹沉吟片刻,道:“我也沒想到,蘇相這麼老奸巨猾的一個人會有把女兒推到皇后之位上便辭官的天真想法。”

  05.

  後面他們還說了什麼蘇黎已經聽不清了,此時,她的一顆心彷彿墜進了冰窖裡,渾身都冷得顫抖。那些甜言蜜語猶在耳邊,可真相卻如此殘忍,現在回想當初的自己,竟然那麼天真可笑。

  很久之後,葉紹已經離開了,蘇黎仍舊沒有動。

  “衛珩,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可笑?”

  她曾經那麼驕傲地告訴他,自己喜歡葉紹,甚至還要拋棄一切和葉紹私奔。這些事情應該都憋在肚子裡呀,就算是被葉紹背叛,她自己傷心一下就好了。這下好了,現在不僅傷心,還覺得很丟人,她還能更蠢一點嗎?

  衛珩也以為自己應該幸災樂禍的,畢竟蘇黎差點光明正大地給他戴了綠帽子,可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的心裡澀澀的。他嘆了一口氣後道:“傻姑娘,葉紹的城府之深,有時候連朕都難以招架,又何況是你呢?”

  聽了這話,蘇黎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此時已入了秋,夜間冷了很多,即便是衛珩的身體好,可當冷風灌進脖子裡時,她也冷得打了一個寒戰。她抱著身子跳了兩下,猛地發現周圍只剩下風吹動樹葉的嘩嘩聲,月光灑下來,更是襯得樹影婆娑,似有鬼影在動。

  蘇黎冷不丁地被嚇出了一身冷汗,抬腳便要往回跑,一時沒注意到腳下的蔓藤,突然被絆了一下,然後整個人就往前撲了過去,摔了好大一跤。

  此刻,她的手上被擦破了皮不說,竟然還崴了腳,疼得站都站不起來,雙眼直冒淚花。

  衛珩再次嘆氣:“你可別哭啊!放鬆放鬆,朕來控制身體。”

  蘇黎猛地想起來,這具身體是衛珩的'。她抬手看了看手掌上那混著泥漬的傷口,想到自己竟然把皇帝的身體作踐到這般狼狽的地步,心裡很是愧疚:“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還是,還是我來吧,很疼的。”

  “沒事沒事,還是由朕來控制身體吧。朕是男人,這點小傷小痛不算什麼,就讓朕替你痛吧。”

  他的語氣裡充滿無奈、真誠與心疼,明明是一句很簡單的話,可蘇黎卻覺得比葉紹那些纏綿的情話還要動聽。

  她不敢繼續往下想,趕緊閉上眼睛,放鬆身體。

  等衛珩控制了身體以後,稍稍動了動被崴到的腳,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他伸手按了按,低聲呢喃:“似乎傷到骨頭了。”

  聞言,蘇黎更加愧疚了,道:“這可怎麼辦?你還能回去嗎?”她頓了一下,試探著給了一個建議,“要不你單腳跳回去?”

  姑娘,你能想象一個皇帝穿著太監的衣服單腳跳回去的場景嗎?衛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暗示自己不要和蠢貨計較,然後道:“一會兒宮女太監發現朕不見了,自然會來找的,朕稍微等等便是。”

  “哦。”蘇黎想了想,“那要不咱們倆聊聊天?這裡這麼黑,也省得你害怕。”

  衛珩一口氣哽在喉嚨裡,差點被嗆到。他發現自從和蘇黎共用身體後,自己頭疼的次數越來越多了。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說:“朕不害怕。”

  “哦。”蘇黎不好意思地道,“那也聊聊吧。我、我害怕……”

  衛珩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那好吧,我們聊聊。”他稍稍挪了挪身子,靠在樹上,隨手撿了一根枯枝拿在手裡把玩。他想起剛剛偷聽到的那段對話,問,“你父親真的打算等你嫁給朕以後就辭官啊?”

  “好像是吧,我不太清楚。”

  “那你就嫁給朕唄。”他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好,“朕不介意你喜歡過葉紹的事,而且等朕娶了你以後,便只有你一個了呀。你不需要和其他女人爭風吃醋,朕也不需要和你父親在朝堂上針鋒相對,多好呀。”

  “可是……可是……”蘇黎想說“可是他們又不喜歡對方”,卻又說不出口。因為一生一世一雙人對她的吸引力真的太大了,而且衛珩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男人,她捨不得拒絕。

  “可是什麼呀!你會是一個好妻子,好皇后嗎?”

  “會……”

  衛珩的嘴角驀地揚起,笑意直達眼底。

  這一晚萬里無雲,月明星稀,夜色極好,明日定會是一個晴天。

  06.

  蘇相對於皇帝竟然同意沖喜一事表示極大的震驚,其實他原本提出這事只是為了羞辱皇帝,怎麼也想不到皇上竟然會答應。

  蘇黎也覺得衛珩瘋了,就算是她同意了嫁給他,可那也得等她回到自己的身體以後啊。萬一……萬一她真的永遠回不去了,難道他就守著她“死人”一般的身體過一輩子嗎?

  “衛珩,衛珩,你的理智還在嗎?”

  衛珩翻了一個身,又拽了拽被子,懶洋洋地說道:“很困啊,明日還要準備奉迎禮。雖不用朕親自迎你入宮,但也得一早穿戴整齊,去奉先殿祭祖,之後還要下旨冊立你為皇后。”

  “你難道就沒想過,明天我根本沒辦法親自接旨嗎?雖說之後有鳳輿可乘,可我入宮後如何同你行合巹禮?你要讓天下百姓都恥笑你娶了一個廢人,還是要讓天下百姓都看看我爹是如何欺辱你的嗎?”如果有身體的話,蘇黎這會兒肯定恨不得打他一頓,讓他清醒清醒。

  衛珩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只是他的睫毛輕顫了一下,聲音壓得低低的:“我只是擔心你回到自己的身體後就後悔了,就不想嫁給我了。”

  “衛珩?”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她聽不懂呢?

  衛珩輕笑了一聲,張了張嘴,又嘆氣道:“我只是覺得,瘸子娶廢人,貌似也挺般配的。好了,我要睡了,不要再說話了。”

  他沒有說出來的是,就算她真的回不到自己的身體裡了,甚至某一天還會突然消失在這個世界,他也想在她的名字前冠上自己的姓氏。

  第二天一早,當蘇黎醒來的時候,再次陷入了迷茫中。她左右看了看這間房裡熟悉的擺設,驚得捂住了嘴巴。

  這時候,只聽見“哐當”一聲響,一個丫鬟手裡的盆子掉在了地上,驚喜地叫了一聲:“小姐?小姐醒了!”然後拔腿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小姐醒了!老爺,小姐醒了!”

  之後,周圍是一陣兵荒馬亂。此時,蘇黎滿腦子就只有一個想法——原來沖喜真的管用!但是,她現在醒來就意味著需要頂著這副嬌弱無力的身體,穿上那件重達十斤的皇后大婚用的嫁衣,戴上純金打造的鳳冠,跪拜聖旨,跪拜父母,跪拜衛珩,跪拜天地,甚至還要用腳走上承乾殿前面那足足九十九級臺階的路。

  她真的後悔了,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那麼輕易地答應嫁給衛珩。

  這一天對於蘇黎來說是慌亂、疲憊而又勞心勞力的。待她被送入洞房後,直接就往床上一趟,然後打死都不願起來了。

  衛珩看著那個陷在大紅色錦緞被褥中的嬌小姑娘,嘴角忍不住勾起,心中溢滿了開心和滿足。他取了旁邊桌子上的酒壺,往兩個酒杯中斟了酒,然後端起兩個酒杯走到床邊坐下:“你至少得把合巹酒喝了吧?”

  蘇黎睜開眼,滿臉不情願地從床上爬起來,接過酒杯,十分爽快地一仰脖子,然後把酒杯往衛珩手裡一塞:“我喝完了。”

  衛珩看著手裡的空酒杯呆住了:“合巹酒不是這樣喝的。蘇黎,蘇黎?”

  蘇黎一動不動,已然睡著了。

  衛珩無可奈何地笑了,於是喝完了自己杯子裡的酒,然後動作溫柔地幫蘇黎除了鳳冠,脫掉了嫁衣,幫她蓋好了被子,最後俯身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輕聲道:“今天一早,當我發現你不在之後,真的嚇壞了,但沒想到老天爺竟然給了我如此大的驚喜。我們以後都會好好的,你說對吧,我的皇后。”

  衛珩不知道,就在他轉身離開之後,蘇黎的睫毛顫了顫,便睜開了眼睛。其實她原本是害怕洞房才裝睡的,可是現在,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額頭,那裡似乎還殘留著他嘴唇的溫度,那溫熱的觸感讓她的心狂跳不已。她想,或許她和他也並非她以為的那般不喜歡對方。

  07.

  圍獵之後,衛珩便派人去查了葉紹,沒想到還真的查出了一些東西。這個葉紹竟然是前朝遺孤,並且和朝中許多大臣有各種各樣的利益糾葛。

  這些人為官不正,貪贓枉法,早晚會壞了國家根基。衛珩將所有的證據交給蘇黎看過之後,心有餘悸地道:“朕原本以為葉紹刺殺你不過是為了爭權奪勢,沒想到他的目的竟然是亂我朝綱,匡復前朝。若是真的讓他這般一點一點地圖謀,之後肯定會給朕帶來天大的麻煩。”

  蘇黎接過那厚厚的一沓紙,上面寫滿了葉紹這些年來做下的事情,而且每一條都是砍頭的大罪。她深吸一口氣,對於葉紹之前的利用突然就釋懷了,甚至想,倘若不是之前的刺殺,或許還遇不到這天賜的緣分。

  她想了想,問:“他現在在牢裡嗎?”

  衛珩道:“朕已經派人抓了他,還沒有定下具體的罪名。他是前朝遺孤,肯定難逃一死,至於那些和他有牽連的大臣,罪名還需要和你的父親商量一下。”

  蘇黎挑了挑眉:“我爹?他前幾天不是已經遞了辭官的摺子嗎?”衛珩笑道:“朕沒同意。葉紹這個案子實在牽扯太大,到時朝堂之上肯定會亂。若是蘇相這時候走了,朕恐怕會忙得焦頭爛額。”

  “隨便你們。”蘇黎撇了撇嘴,把手裡的證據放下,想了想,試探著和衛珩商量,“我能不能去見一見葉紹?”

  衛珩的眼皮一跳,警惕地看了蘇黎好一會兒,話裡話外帶著濃濃的醋意:“你看他做什麼?你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你是朕的皇后!”

  蘇黎的目光轉向窗外,看著幾片半黃半綠的葉子飄然而落,略帶惆悵地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去看他,或許是想趾高氣揚地嘲笑他一番,又或許是想跟他道個別。總之,我就是想去看看他。”

  衛珩哼了一聲:“那好吧,朕和你一起去。”

  蘇黎和衛珩在去牢房之前換了衣服,並沒有讓人跟著,畢竟以他們二人的身份實在不適合出現在牢房這種地方。

  牢房陰暗而潮溼,到處充斥著黴味,蘇黎剛進去的時候就捂了一下鼻子。就在這一抬胳膊的時候,恰好一個人從裡面出來,偏巧撞了一下她的胳膊。

  那人撞了她之後就匆匆跑了,待蘇黎回頭,只看到一個連頭上都罩了黑色斗篷的背影。她稍稍回憶了一下,那人在撞她的時候稍稍露出了側臉,看著有些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而且就剛剛那麼一眼,也不排除是她眼花的可能。她蹙著眉歪了歪頭,想不到也就不再想了,於是拉著衛珩的手繼續往裡走。

  關押重犯的牢門均是用的鐵門鐵鎖,只在門上開了一個小窗,小窗上有幾根欄杆。衛珩招了一個獄卒過來,準備把鐵門開啟,卻被蘇黎阻止了。

  她透過小窗往牢房裡看了一眼,看到葉紹身穿囚服,身上血跡斑斑,髮絲凌亂,那副樣子顯得格外狼狽,偏偏眼睛裡只有不甘,連一點兒後悔都沒有。她忽然就明白了,對於這個男人而言,他可以為了匡復前朝放棄任何事。此時,他已不再是一個擁有正直、善良等美好品德的君子,也不值得她再記得他。

  而現在她身邊這個男人,是萬人之上的皇上,甚至不需要除了英明之外任何美好的品質,但是他的心胸寬廣,長相英俊。其實,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任何事情都抵不過一個男人願意真誠地對待她。而她曾經附著在他的身體裡,他們的靈魂曾經那麼接近,而他還把所有的真誠擺在了她的面前。

  蘇黎握了握衛珩的手,轉頭甜甜地看著他,目光亮晶晶的,笑著說道:“我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喜歡上你了。”

  聞言,衛珩一下子呆住了。

  蘇黎見他這種反應,不禁樂了。她還從未見過他這副傻樣,眨了眨眼:“你倒是給點反應啊!你喜歡我嗎?”

  衛珩慌亂地點了點頭。大概是從未被這樣當面表白過,他的臉頰微微泛紅,也笑了:“喜歡。”

  08.

  蘇黎以為自己的日子會這樣一直美好幸福下去,直到有一天,在和一個宮女聊到廚藝的時候,猛地想起來,原來上一次在牢房裡遇到的那個穿斗篷的人正是一直隨侍在衛珩身邊的宮女。她清楚地記得,那個宮女長得極為漂亮,當時還將那人誤認為是衛珩的嬪妃。

  那個宮女當時去牢房看誰?那個牢房裡只關押重刑犯,而且裡面只有兩三個犯人,那她是去看誰的?如果葉紹能在朝中安插那麼多他的人,那麼這後宮之中呢?衛珩的身邊呢?

  若那個宮女真的是葉紹安插在衛珩身邊的人,那還專門負責衛珩的御膳!

  想到這個可能,她幾乎嚇得魂飛魄散,連鞋都顧不上穿,就飛快地往御書房跑去。明明只有短短的一段距離,可她覺得這條路分外長。

  等她好不容易跑到御書房時,顧不得讓人通報就闖了進去。

  御書房裡衛珩正在和幾個大臣說話,而蘇黎正一身狼狽地站在那裡。她卻顧不得這些,目光落在書桌旁的食盒上,顫抖著手指向它,問:“這是不是那個叫子衿的宮女送來的?”

  衛珩正想責備她,但見她神色慌亂,一臉驚懼,蹙了一下眉:“是的。這有什麼問題嗎?”

  “你喝了嗎?”

  衛珩點了點頭:“剛剛朕有些餓,便喝了。”

  蘇黎嚇得腿一軟,幾乎是尖叫出聲:“叫太醫!快叫太醫!那個子衿,我上次在牢房裡遇到的人就是她。她可能……可能是葉紹的人!”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眼見著衛珩的鼻子裡流出了血。她這次終於忍不住了,頓時跌坐在地上。

  見狀,屋子裡的人瞬間就亂了。

  後來太醫曾道,子衿給衛珩下的是一種慢性毒藥,倘若不是發現了子衿的身份,恐怕不會有人往毒這方面去想。就算是衛珩流了鼻血,太醫也只會往他的身體肺熱方面診斷。幸得及時診治,衛珩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尾聲)

  這天,當衛珩醒來的時候,便看到蘇黎坐在床邊,左手端著一碗藥,右手執勺輕輕地在碗裡攪拌。見他醒來,她連忙把藥遞過來。

  衛珩最近吃藥吃得聞到藥味就反胃,只一瞥那濃黑的藥汁,就忍不住蹙眉道:“朕的毒已經解了。”

  “這是補藥!之前你的身體被毒拖了那麼久,必須補回來。這是我專門找太醫開的藥,一早就起來親自熬的呢!”說著,她眨了眨眼,一臉殷切地望著衛珩,好像她親手熬的藥就不苦了一般。

  為了皇后娘娘的這番心意,衛珩只好接過藥碗。

  蘇黎看著他乖乖地把藥喝了,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我琢磨著吧,你這身體要是不補回來,以後在子嗣上就艱難了。”

  衛珩一口藥沒嚥下去,就“噗”的一下噴了出來。他黑著一張臉,把藥碗一扔,然後抓住蘇黎的胳膊就把她拉上了床。

  嗯,他會讓她知道,他在子嗣上一點兒都不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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