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刺兒頭”的轉變論文

淺析“刺兒頭”的轉變論文

  女孩的託付

  剛過9 點,候見大廳裡看望服刑人員的家屬便漸漸地多了起來。在諮詢臺前,一個體型微胖的女孩徑直來到我面前,說:“警察同志,您好!我是崔大海的女兒,我爸去集訓隊後都好長時間沒有他的訊息了。我上次來,警察沒讓我見他,這次仍然不讓見。我怕我爸在裡面……”說著說著,她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順著眼角往外流。我明白,監獄規定禁閉服刑人員停止會見,女孩肯定見不了她父親。我從桌子上的紙盒裡抽出一張紙巾遞過去,指著架在我肩膀上的執法儀對她說:“這樣吧,我可以給你錄一段影片,請示完領導後,給你父親看。如何?”女孩沉默了一會兒,眼眶裡仍有些溼潤,表情有些無奈地看著我說:“也只能這樣了!”我指了指她的眼睛說:“我覺得你的父親還是喜歡看到愛笑的你,那樣最漂亮!”女孩馬上揉了揉眼睛,嘴角微微上揚,做出高興的樣子。我微笑著衝她點了點頭,把執法儀交給了她,告訴她使用方法。5 分鐘左右,女孩把裝置還到我手上。我對她說:“我會盡量幫助你的。”她眼眶又有些溼潤,輕聲地說了聲“謝謝”便轉身離開了。

  初見時的冰冷

  送走女孩,我拿著錄好的影片去見集訓監區的大隊長趙志立,將剛才的情況進行了說明。他一聽女孩的父親是崔大海,皺著眉頭說:“他在這裡算是‘刺兒頭’了,情緒非常不穩定,目前一直帶著戒具,關禁閉呢!現在最好先別給他看,以免他情緒更不穩定。”我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可以找他聊聊嗎?”趙志立苦笑著說:“你要是不怕捱罵的話就去,他現在可是見誰罵誰,連警察都不放過!”“我想試試看。”我說。趙志立見我如此執拗,讓我在談話室內等候。“報告!”一個手裡拎著腳鐐、略彎著腰,但卻始終昂著頭的服刑人員站在門口。我一眼就認出,他就是崔大海。這是我第二次來集訓監區找他,除了手、腳多了一套戒具,幾乎沒有變化。

  崔大海看到是我,有些驚愕。坐到談話椅上後,他注視著我,好像一隻擺好架勢的老虎,隨時準備獵物一樣,讓人很不舒服。我面帶微笑地打量他,暗暗地深呼吸,穩定了一下情緒後,說:“嗯,精神狀態還不錯!”他冷冷地說:“您怎麼過來了?”我沒有因為他的冷漠而還以指責,依然保持著微笑,說:“我過來主要是看看你,好長時間不見,對你有些放心不下。”他右側嘴角微微地挑動了一下,略帶調侃地說:“真謝謝您,還想著我,我還不錯,就是手上、腳上多了這麼個東西。”他衝我晃了晃手腳。我關切地問:“戴著它一定很不舒服吧?你知道嗎?有的時候,你挺男人的?”他滿臉疑惑地看著我。我指了指戒具,淡定地說:“這也就是你,換作別人早就受不了了。還有,我看過你給女兒的回信了,你從不把實際情況寫在信上,總是報平安。”也許是因為受到讚賞的緣故,崔大海略微把頭低下,似在思考。我能感受到他的敵對性已經降低,便趁熱打鐵,接著問:“有什麼打算沒有?”他抬起頭來看了看房頂,說:“沒什麼打算。在這兒待著唄!”我又說:“我所指的不僅是眼前,還有以後,你的未來!”崔大海又低下頭思考,瞬間便神采奕奕抬起頭說:“您知道嗎?別看我是個農民,但在老家我還算挺有名氣的。我是蘆薈種植的總代理,手底下員工有好幾十人,經常和大領導一起吃飯。”我用讚賞的口氣說:“那你一定吃了不少苦,真挺不容易的。”他接著說:“我現在50 多歲了,雖然目前是無期徒刑,但早晚還有回去的一天!等我回去,我一定會東山再起的!”我豎起大拇指,高興地說:“我真的要為你點贊,我真的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談話後的信任

  基於我給予的認同,崔大海似乎已經消除了對我的敵意,明顯健談起來,語氣也不像開始時那麼冰冷了。我話鋒一轉說:“為什麼戴戒具?一定很難受吧!”他撇了撇嘴,說:“不難受那是假話!我也是好心,想幫助同屋的人,他做得不好的地方,我就想管管他,少讓他出問題。他和我發生爭吵,鬧到警官那裡,我沒承認錯誤。到這裡了也一樣,一直和這裡的警官較勁兒!”我沉默了一會兒,心中默默地推敲。

  我從他的表述中隱約看到了三個歪曲思維的影子———必須、外歸因、兩極思維。究竟哪個才是核心的`歪曲思維呢?我要做的是識別。於是,我接著問:“你當時怎麼看這件事情的,有什麼想法?”他回答說:“我是好心,我認為我沒錯,是警察故意找茬。”我問:“當時你是什麼心理感受?”他答:“我當時感到憤怒!”我問:“你當時大腦中最想怎麼做?”他答:“發洩!”聽完崔大海的回答,我說:“你能對我說出心裡話,看來我們之間還比較融洽,更有信任。彼此之間的尊重是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溝通橋樑。”

  崔大海對我的話非常贊同,頻頻點頭。這時,我判斷外歸因是導致問題升級、惡化的根本,受到指責就會憤怒,然後就是發洩,他的思維脈絡基本呈現出來。我接著說:“如果我們現在有一部時間機器,你可以回到過去,你想對過去的你提哪些建議呢?”他眉頭緊皺,表情開始嚴肅起來。大概停了一分鐘左右,他開口說話了:“這段時間我也在想,像我以前那樣行不通,我還想活著出去呢,我得改變一下。”“很好,改變自己這算一個想法,還有嗎?”我繼續引導崔大海。“我得遵守監獄的規章制度。”他說。“恩,好,又算一個,還有嗎?”我問。“和周圍人搞好關係,靜靜心,好好地反思反思。”他說。我衝崔大海點頭,微笑著說:“你能說出這些話,說明你動腦筋了。但是,要想改變是很困難的,你確信自己能不被困難嚇倒?”崔大海沒有回答,只是看著我。這次,我沒有感受到冰冷。他在對我笑,眼角肌肉有些褶皺。就這樣停頓了幾秒鐘,他突然表情凝重起來問:“您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站起身來,淡淡地說:“可能和一個人的追求有關係吧!有的人活著為了名,有的人活著為了利,但也有一種人活著是為了幫助別人,我就是後者!”崔大海看著我,堅定地說:“您就看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吧!”我走到他身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出乎意料的是,他主動和我握手。我繼續鼓勵他:“加油!我真期待那個時刻的到來!”談話至此已經結束。從他進門時候的冰冷到最後主動和我握手,這一過程的變化,讓我感受到自身的價值。臨走之前,我把崔大海女兒的問候影片交給了負責他的監獄民警,相信等他看完以後,心態一定會更平和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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