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官話聲音譜》語音研究的論文

《北京官話聲音譜》語音研究的論文

  近年來,對日本明治時期北京官話課本和工具書的研究逐漸增多。日本學者編寫的漢語教科書記音較為科學,多用拼音符號和日語假名記音。這些教科書是研究北京官話發展史的重要參考資料。相關的日本明治時期北京官話課本研究成果不少,但大多是對其進行宏觀上的介紹或概括,細緻的音系研究較少。

  目前學界沒有研究《北京官話聲音譜》的學術資料。為了給清末北京官話語音研究提供更詳實的材料依據,深人瞭解北京官話語音史的發展演變,本文對《北京官話聲音譜》語音系統進行研究。

  一、北京官話聲音譜

  《北京官話聲音譜》(以下簡稱《聲音譜》是日本學者高橋正二編寫的、作為東亞同文書院教學使用的、適用於日本人學習北京官話的教科書和工具書。《聲音譜》由東亞同文書院於明治三十八年,BP1905年出版,出版地為上海,製作者為國立國會圖書館。

  關於《聲音譜》的作者髙橋正二,在《日本近代漢語名師傳》中提到過,其餘地方並沒有關於高橋正二的相關資料記載。

  《聲音譜》是為了日本人學習北京官話、作為東亞同文書院的教科書而編纂的。《聲音譜》一直以來沒有得到學者的足夠重視。在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網站上收錄了《聲音譜》的全文。從《日本明治時期北京官話語音課本和工具書》@一文可知,在六角恆廣的《中國語關係書書目》中記錄了此書。目前為止學界還沒有對此書的語音系統作深人細緻的研究。

  二、《北京官話聲音譜》的編寫體例及形式

  《聲音譜》的體例為:正文之前有“凡例”。正文共15頁,為全書主幹,收錄1292個單字。

  編排方法上,《聲音譜》的編排方法為音序。首先列出的是零聲母的字;接著列出韻母([i]、[u]、[iou]、[7])與所有聲母相拼的字;再列出其他字。《聲音譜》,所收條目均為單字。同一音節四個聲調的代表字豎排,注音包括羅馬拼音和反切。注音方面,《聲音譜》用羅馬拼音和漢字反切注音,書中主要仿照威氏羅馬拼音注音。

  《聲音譜》對於所收單字,只注音,無釋義。正文中同一個音節的代表字按四個聲調即第一聲、第二聲、第三聲和第四聲豎排,沒有的字用符號“〇”代替。

  三、《北京官話聲音譜》所反映的清末北京官話音系

  本文透過對《聲音譜》所收的1292個單字的聲母、韻母、聲調進行詳盡的分析,嘗試總結歸納其語音系統,並分析其與普通話聲韻調的差異及原因。

  《聲音譜》的凡例中提到:“書中大多都是效仿威妥瑪的方法用羅馬拼寫來表示發音”。將該聲音譜的標記符號轉寫成國際音標?,歸納並與普通話聲韻調作比較。

  [tg][l‘]與[tp][tp‘]在《聲音譜》中的記音符號相同,表示不同的音;另外[ts]有tz、ts兩種記音方法,[>‘]有tz‘、ts‘兩種記音方法,[S]有83,8兩種記音方法所以實際上聲母標記符號總計24個,表示21個音。

  透過比較,《聲音譜》反映的聲母現象與普通話聲母的差異及原因如下:

  1.聲母總數

  《聲音譜》的聲母記音符號中,[1][1‘]與[拉][桕‘]的記音符號相同,表示不同的音;另外[Is]有tz、ts兩種記音方法,[ts‘]有tz‘、ts‘兩種記音方法,[8]有%,8兩種記音方法所以實際上聲母標記符號總計24個,表示21個音。這與漢語拼音普通話21個子音聲母相符。

  2.記音符號與普通話聲母的差異及原因

  (1)[ts]、[ts‘]分別用兩個記音符號

  透過對《聲音譜》相關單字以及記音符號的分析,發現[is]在與齊齒呼相拼時記為tz,其餘記為ts;[is‘]在與齊齒呼相拼時記為tz‘,其餘記為ts‘。另外在《聲音譜》十五頁最後一組字“搓矬搓錯”記音符號為tsuo,實際上漢語拼音讀為[ts‘110]。該組字的反切注音為‘‘粗窩”,而在《聲音譜》中出現的“粗”字記音符號為ts‘u。“粗”作為“搓矬磋錯”的反切上字,聲母應該都相同,所以“搓矬瑾錯”組字的注音應該是18‘!10,可能是校對或印刷的錯誤。

  (2)[s]有SS,S兩種記音方法

  該書中,普通話讀[S]的音有SS,S兩種記音方法。透過觀察可知,在齊齒呼前記為SS,其餘的記為s。

  (3)[1][t‘]與M[tp*]用同一組記音符號

  《聲音譜》中凡是讀[t]與[電]的音都記為ch,凡是讀[1‘]與[取‘]的音都記為ch‘。這是因為在齊齒呼與撮口呼前,聲母讀[取][取‘],所以兩組讀音的記音符號相同並沒有影響。這可能是因為日語和英語裡面都沒有[t][!‘],威妥瑪採用近似音的原則來記錄語音,《聲音譜》採用威妥瑪的方法來記音。

  (4)[4]的標記符號為j

  《聲音譜》對舌尖後、濁、擦音的描寫不準確。因為日語和英語都不存在[zj音,所以威妥瑪使用來描寫[zlJ,《聲音譜》採用威妥瑪的方法用j來描寫也是可以理解的。

  ⑶[拉][每‘][P]的標記符號為ch、ch‘、hs

  因為日語中沒有舌面音,所以把舌面音標記為ch、ch‘、hs。[9]這個音威妥瑪採用了hs來記錄,《聲音譜》也採用了這種方法。

  1.清濁問題

  1903年出版發行的《日清會話辭典》也是一部日本人學習中國北京官話的教科書和工具書,其中還存在大量清濁相混的現象?。《聲音譜》出版於1905年,已經不存在清濁相混的問題了,可見《聲音譜》反映的語音系統已經十分接近現代漢語普通話了。

  2.送氣問題

  瀘音譜》中聲母標記符號中已經有了送氣符號。《日清會話辭典》的聲母標記符號中沒有送氣符號,而之前出版的《語言自邇集》中的威妥瑪式拼音已經有了送氣符號。在這一方面,廬音譜》是對日本北京官話教科書與工具書的改進。

  附註:

  (1)遇到齊齒的零聲母字,單母音i寫作yi,介音i改作y;遇到合口的零聲母字,單母音u寫作wu,介音U改作w;遇到撮口的零聲母字,單母音U寫作yii,介音ii改作y。ui改為wei,Un改為w&i,ung改為w&ig。

  (2)用uo表不[uo]和[0],表不[0]的字音為零聲母時,寫作wuo。

  《聲音譜》反映的韻母現象與普通話韻母的差異及原因如下:

  1.韻母總數

  《聲音譜》中,用來記錄韻母的符號數共38個,表示的音共38個。其中,[1]有兩個符號a、u來表示,uo表示兩個音[uo]、[o]。普通話共3撲韻母,《聲音譜》中只少了S[e],在普通話中也只有“欸”讀這個音。

  2.記音符號與普通話韻母的差異及原因

  (1)[1]有兩個符號fi、u來表示

  透過對《聲音譜》單字記音符號的分析發現,在[is][is‘]後面讀[1]的標記為ii,在[S]後面讀[1]的標記為11。

  (2)uo表不兩個音[uo]、[o]

  在漢語拼音中[0]只與唇音字[p][p‘][m][f]相拼,在《聲音譜》中,與唇音相拼的字的標記符號也是U0[U0],表示[0]的字音為零聲母時記為wuo。實際上,這與《漢語拼音方案》中關於“o”的規定有關。漢語拼音“0”與唇音聲母相拼時到底是應該寫作“0”還是“uo”,學界也有相關的討論,並沒有得出明確的結論。

  (3)韻母標記符號有-hM

  《聲音譜》中有一些韻母的標記符號有-h*:ih-[l]4eh-[ie],iieh-[ye],erh-[3^]。這與該聲音譜採用威妥瑪拼音有關。威妥瑪的《語言自邇集》中也記載了帶-h標記的韻母,-h尾在威妥瑪的系統表示韻母的主要母音讀得很短,本身並沒有獨立的意義。⑤

  3.半母音

  《聲音譜》中遇到齊齒、合口、撮口的零聲母字,i、u、tl前面加y、w、y。

  (三)聲調

  《聲音譜》聲調方面不復雜,因為所收都是單字,也不涉及連讀變調等問題。書中所標聲調與現代漢語普通話不同的字共15個。下面嘗試探討以上單字聲調與今天普通話不同的原因。將《聲音譜》中與今普通話聲調不同的單字與《中原音韻》、《國音常用字彙》、東北方言和普通話聲調列表進行比較。

  經對比,發現上述15個單字聲調如下特點:

  1.《聲音譜》與《國音常用字彙》中聲調一致的有:“吹、黑、扔、嘅、勘”。

  《國音常用字彙》公佈於1932年,重新確立了以北京語音為標準的“新國音”,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前中國整理現代漢字的一塊里程碑。正文前《本書的說明》中明確指出“本書所定的音,是以現代的北平音為標準的。”由此可見,《國音常用字彙》反映的就是當時的北京語音。《聲音譜》出版於1905年,《國音常用字彙》出版於1932年。二者相去不遠,所以查詢《國音常用字彙》,來考察上文提到的特殊單字聲調問題。

  這5個字中的“吹、黑、扔”在1905年的《聲音譜》和1932年的《國音字彙》中都有兩個聲調,到了現代漢語普通話只保留一個聲調。“吹”的去聲讀音、“黑”和“扔”的上聲讀音消失。

  ‘‘嘅、勘”則是在《聲音譜》中只記錄了一個聲調,《國音字彙》中有兩個聲調,發展到現代漢語普通話只保留一個聲調。“嘅”,《廣韻》苦蓋切,(集韻》可亥切,因得異讀音上聲[k‘ai]。“嘅”的上聲讀音一直保留到現在。“勘”,《廣韻》苦紺切。《中原音韻》收監鹹韻去聲,北京音照例變作去聲的[k‘an]。傅東華認為陰平調是由“校勘”亦作“校刊”來的?。

  2.《聲音譜》與東北官話聲調一致,與現代漢語普通話不一致的有不、菌、話、抗、呢、雙、妁”。由此可見《聲音譜》的`記音中還保留著一些東北官話的成分。

  《聲音譜》記音有東北官話成分有其歷史原因。日本覬覦中國東北由來已久。日本明治維新後,把侵吞中國東北作為推行大陸政策的首選目標之一。為此,先後多次派軍官潛人中國東北,開展了一系列先遣性的軍事間諜活動。日本人長期在中國東北進行軍事、政治、地理等問題的考察,學到的漢語中難免有東北話的成分。1890年9月,荒尾精在上海建立日清貿易所,後改稱東亞同文學會,1901年改名為東亞同文書院。其辦學目的是培養“中國通”,從而對中國進行全面的立體式調查。《聲音譜》作為其漢語教材,在這種歷史背景下編寫出版,難免受到東北話的影響。

  另外,東北話與北京話關係密切。林燾的論文《北京官話溯源》從民族長期雜居和人口不斷流動兩方面人手分析北京話和東北方言之所以如此接近的歷史原因。現代北京話就是在三百年來北京內外城人口結構完全不同的條件下形成的。外城人說的是土生土長的北京話,內城八旗人說的是東北帶來的漢語方言,二者密切接觸,最後融為一體。

  因為《聲音譜》是按照當時北京話讀音編寫,由此可見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北京話與東北話讀音在一定程度上十分接近。“不、話、抗、呢、雙”在《廣韻》中聲調分別為平聲、去聲、去聲、平聲、平聲,今讀音與《廣韻》聲調一致。至於“菌”,今讀音有陰平和去聲聲調,是因為“菌”在《廣韻》中是渠殞切,全濁上聲變去聲,即去聲[ipyn]。“菌”的陰平聲調可

  能是因為“囷[每>]”字讀陰平。

  3.《聲音譜》與《中原音韻》聲調一致,而後在發展過程中聲調又有所變化的字有“儕、鈔、狗”。

  “儕”在中古屬“崇”母字,在《中原音韻》和《聲音譜》中記為平聲陰和陰平,在《國音字彙》和現代漢語普通話中為陽平,體現了“古平聲字全濁聲母今歸陽平”這一變化過程。

  “鈔”,《廣韻》一音楚交切,即陰平[1‘au];-音初教切,SP去聲[!‘au]。在中古屬“初”母,在《中原音韻》和《北京官話聲音譜》中記為去聲,在<國音字彙》和現代漢語普通話中變為陰平,體現了“古平聲字清聲母歸陰平”這一變化過程。

  “狗”字除了在《聲音譜》中記為兩個聲調以外,與《中原音韻》、《國音字彙》、東北官話、現代漢語普通話聲調均相同,有可能是當時口語的變調問題,也可能是記音錯誤。

  《聲音譜》的聲調與今天聲調體系大致相同,分為第一聲、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但是存在文白兩讀和誤讀的字。因為這是一本只收單字的書,所以也不存在連讀變調的問題。

  四、結論

  本文研究的是《聲音譜》的語音系統,主要利用了該聲音譜的羅馬拼音注音材料,從聲韻調三個方面對《聲音譜》進行研究。透過科學的研究方法,初步得出了此書反映的曰本明治時期北京官話的語音系統,為清末北京官話語音研究提供了更詳實的材料依據,對於深人細緻地瞭解北京官話語音史的發展演變具有重要意義。透過對當時語音記錄的分析,可以對北京官話特定歷史時段的發展有大致的瞭解,也有助於為近代語音史的研究提供詳實的依據。

  後續研究可以挖掘凡例及註釋反映出的語音意識。本文側重研究《聲音譜》的語音系統,實際上此書值得研究的問題還很多。後續研究還可以將其與同時期其他北京官話教科書作對比橫向研究,也可以和前期、後期北京官話教科書作縱向對比研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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