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堅守美文

一個人的堅守美文

  第一次見到梁波是在2008年冬天,個子不高,頭髮卻很精神。剛下火車他來接我,對於適應了南方溫熱氣候的我,陡一下來到天津只感覺寒風刺骨。梁波打量了我一會,隨即露出壞壞的笑容說道:“很冷吧?嘿嘿……習慣就好了”,說完他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我。我看了看他一米六的身材和明顯我穿不進去的外套,搖搖頭。第一次見面沒有太多的隔閡和客套,很快跟他熟絡起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那一臉的壞笑。

  那時他是天津客服中心的維修工程師,而天津客服還是非直屬客服中心。客服中心是那種寬度4-5米而深度12米的門店,前面大半是用做客戶接待和維修,而後面部分則是梁波居住和做飯的地方。用他的話說:“這裡就是他的小家。”

  說是家,其實很簡單。一張床、一個電腦桌、一個電磁爐和各種調味品就是這個家的全部。客服中心只有他一個維修工,以至於經常會加班修到很晚,晚上累了他才上床睡覺。用他的話說:“這是為革命獻身。”

  隨後的幾天我跟他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他工作時你很難把眼前這個不苟言笑的人,與那個一臉壞笑的壞傢伙聯絡起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這一尺多的維修臺就彷彿是他一個人的世界一般。偶爾有使用者在前臺情緒激動和不滿意時,梁波都會輕聲唸叨一句:“潑婦、潑婦……”。據說這個習慣他一直都有,而讓我不可理解的'是不管使用者是男是女,他都會念叨這個詞。找了個機會我去問他,起初他楞了一下,隨後又露出他那招牌式壞壞的笑容說道:“我說的是前臺,又不是說使用者,他們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咧,嘿嘿……”。這個壞傢伙每次都是這樣,當你很嚴肅的時候他總能讓你啼笑皆非。而當你跟他開玩笑的時候,他卻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樂觀、豁達,是我對他最初的印象。

  很快,春節的腳步越來越近,公司總部的外地人都開始預定回家的火車票。但天津客服只有他跟老何是外地人,那天老何滿面紅光定完機票後,梁波沉默了。

  一整天都在壓抑中度過。我知道他已經二年沒有回家過年了,而家裡還有年邁的母親、妻子和兒子。一整天,他一邊修機器一邊不停地用座機撥打訂票熱線。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失望也越來越明顯。那天晚上我獨自守著他的小“家”,而他則抱了一床被子去火車站排隊,去之前他說:“哪怕是站票,也要搶一張,嘿嘿……”。那時候沒有網路訂票,也沒有那麼多的售票點,買票最直接的方式還是去火車站售票口。

  第二天就是我離開天津回公司的日子,一直等到早上9點多,梁波依然沒有回來,據說這是他第一次沒有按時上班。後來我在去火車站的路上碰到他,他抱著一床被子坐在路邊的花壇上,腳底下散落著一堆菸頭,寒風吹過他的亂髮顯得有些落寞和孤寂。

  看到我向他走去,他朝我笑了笑。迎著初生的陽光,看著他金黃的臉龐,臉上的皺紋都清晰可見,好像皺紋也多了不少。他拖著沙啞的聲音說道:“這麼早就走啊?我送送你吧。”也不等我回話,說完他起身走在前面,右手不停地抺著雙眼的眼角。“看來還是沒有排到票啊”我心裡想道。

  “我今年又回不去了。”走在前面的他突然開口,聲音不大。但我卻依然聽得特別清晰,話語中明顯參雜著些許哽咽。

  “要不坐汽車吧,你去看看汽車票。”我大聲回答道。

  他沉默了一會,回答說:“剛才去過了,也沒有到湖南的票。”一邊說一邊搖搖頭。

  看著他一手抱著被子,一邊低頭抺著眼角搖頭的樣子,我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腦袋裡絞盡腦汁地幫他想著對策,除了坐飛機,好像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可是春節往返的機票4600多,那可是他整整二個月的工資,對於他來說那是絕不能承受的。

  這一路走得很慢,走到檢票口的時候,梁波摸了摸口袋拿出他抽剩下的煙遞給我說道:“只能到這了,也沒給你買什麼吃的,把這煙拿著吧,以後我就戒了。嘿嘿……”

  看著他紅紅的眼睛和硬生生擠出的那一絲壞笑,我心底無比的沉重。想要說些什麼,但始終說不出來,只能接過煙,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好,戒了吧,保重”。“保重”從我背後傳來他沙啞的聲音。

  一床被子、一個孤寂的背景、一道沙啞的聲音、眼角的那一抺閃光,這就是他在我心底最深的印象。

  離開天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依然保持聯絡。不出意外,那一年春節梁波還是沒能回家,他留在客服中心值班。而那一年的天津客服中心從大年三十,一直到初八都是正常營業,服務人員只有一個人,梁波。

  後來,聽說他又有了一個女兒。再後來,聽說他從公司辭職了,回家的理由是;年紀大了,快四十的人越來越想家,在外漂了二十年,實在漂不動了。此後再也沒有他的訊息。

  是的,也許他只是一個小人物,也許他這三年春節的堅守毫無意義,也許年過四十的他確實跟不上公司發展的步伐。但“他”和“他們”都真實存在過,踐行過他們對企業的忠誠和守護。

  一個人的堅守,哪怕是隻有一個人,我也代表我的企業。哪怕我回不了家,我也要站好這一班崗。哪怕最終我會離開我守護的企業,但我們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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