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二次元世界的男人-美文故事

活在二次元世界的男人-美文故事

  人皆有錯,但如果橡皮擦比鉛筆先用完,那就是你錯過頭了!這句話用在我身上再貼切不過了!稀裡糊塗過完了四年大學生活,懵懵懂懂中畢業跨出學校的大門時,沒有步入社會一絲的興奮,有的是無盡的忐忑。我已經驟然意識到我已犯了人生中很多致命的錯誤。一是前世投胎稍有偏差,別的同學有的是背景,而我有的是自己的背影;二是高中沒有樹立遠大理想,發憤圖強考上重點大學;三是大學時自甘墮落,萎靡不振,荒廢四年時光;四是自不量力,隨波逐流來到南國的S城。

  豐腴肥胖的王院長在畢業典禮上慷慨激昂地激勵我們“是金子總要發光!”言猶在耳,這話倒也不假。但當來到S城,面對滿地都是金子的時候,我突然迷茫到不知道自己是哪一顆了。想起這幾年,日子確實過得頹廢!學業和愛情更是兩絕收。學業永遠只徘徊在牛D,從沒有過哪怕一次剛好徘徊在牛A和牛C之間。從大一到大四,我基本上是屬於上課人去了老師懶得點,人不去老師也會漏了點的人。愛情就更不用說了,拋開個人長得糾結沒特點之外,我認為更為致命的是我的悲觀悶騷的性格。都說雁過留聲,人過留名。我在大學TMD啥的沒能留下。我想早戀,但發現已經晚了。班上25個女生,按照數學機率來看,我有百分之五百的可能分到一個,但當我情竇初開,注意到她們的美麗與妖嬈的時候,已經是大三下學期了。那時她們早已經名花有主了!就連班上那個雌雄不辨的“男人婆”竟也找到一個經管學院又高又帥的男朋友。我突然有種憤世嫉俗,憎恨蒼天不公的情愫來。這感覺就如一顆痴情的種子,渴望沐浴在柔和的陽光裡,結果下了一張暴雨,淹死了。

  我也曾經在漆黑的夜裡,在一個人孤獨地苦思冥想中,想過堅壁清野,奮發圖強,擼起袖子大幹一場,但慢慢地發現,自己終究還是破不了“晚上千條路,早上走原路”的魔咒。習慣沉默,習慣陰鬱,習慣妥協,習慣自我解脫,可是一直沒有習慣堅韌不拔。當生活心懷歹毒的將一切都搞成了黑色幽默時,我甚至都沒有哪怕順水推舟把自己變成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流氓的勇氣。

  當拉著一箇舊皮箱,在臭烘烘的綠皮火車廂站了12小時的火車步履蹣跚來到S城那天起,我算是離開了大學的課堂,加入了社會的學堂,成為S城這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的外來農民工。找工作的日子是艱苦的,S城的生活遠沒有我曾經想象的那麼浪漫。工作單位的老闆們也遠沒有我想象中那樣和藹可親,招聘的人事小姐們更沒有我臆想中的柔言細語彬彬有禮。經歷過無數次的簡歷的石沉大海杳無資訊,經歷無數次的等待,希望,失望,絕望再到希望的過程,面對無數次的譏諷和白眼之後,我的曾經的本科大學生的優越感蕩然無存。是的,這優越感在這南國的S城是行不通的,到西部大涼山深處的農村可能還可炫一下。“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到現在我才真切體會到其深意。我就像一個趴在玻璃上的蒼蠅,前途看似一片光明,可我卻找不到出路。

  畢業後整整兩個月,我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S城的城鎮間瘋狂地穿梭。心裡期望由原來的三環以內的高檔寫字樓的外企白領,慢慢降到五環的國內上市公司,再到六七環到沒環的S城郊區三不管地帶,懷著“寧願做過了後悔,也不錯過而後悔”信念,不錯過任何一個哪怕藐無希望的面試機會。最後我在現實前屈服了,妥協了。在我兜裡只剩下五十六元七毛錢的時候,我最終跌跌撞撞地落入我曾經聞之色變嗤之以鼻的“血汗工廠”F公司。我曾經站在F公司門前的天橋上,默默地看著眼前川流不息如崩塌的螞蟻窩湧出的員工,默默地看著那幾個金碧輝煌的大字,我突然感覺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迎面撲來。

  在F公司,我才真正體會S城白領的真諦,就是工資“白領”,畢業第一年,稅前工資1800,除去保險,稅,吃飯,房租,一月到頭,荷包的所剩的Money比L小姐的面膜還薄。我也理解到經理的另一層含義,“經常被修理”,黝黑如炭的“巧克力”經理隔山差五可以被看到哭喪著臉被G總指著鼻子罵得狗血淋頭。在F公司裡,總有比我年長的老員工戲謔道“這裡是把女人當男人使,把男人當畜生使,一個女漢子可以頂三”。我分明地感受到了環境的殘酷。相比從早上七點到晚上7點的高強度的工作而帶來的身體的疲態,F公司極度緊繃壓抑的氣息才是更讓人窒息的。昏暗陰冷的廠房,彷彿踮起腳尖就可以觸到的天花板,無比統一的黑壓壓的工裝,無比統一的麻木冷漠的表情,機械性做報告,一板一眼的教條式的交流,麻木地週而復始的被K。我的“白領”夢,“自由”夢在這無情的現實中碎了一地。

  寧願笑著流淚,我也不願哭著說後悔。這是我的原則。即便面對同事的刁難,上司的惺惺作態地貶低和斥責。即便內心支離破碎,但我外表依然裝作華表如初。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更加沉默了,不開心的時候很少跟人說自己不開心,孤單的時候很少跟別人說出來,難過的時候,做過最多的是把自己關在小屋裡,或者聽聽音樂,或者乾脆就蒙著被子睡個天昏地暗,也不習慣像別人那樣留戀KTV酒吧狂歡呼朋喚友,也不再愛出去與同學聚會,甚至連公司部門組織的轟趴也很少參加。三點一線的生活,日復一日單調地重複著,宿舍-廠房-食堂週而復始,枯燥而純粹,麻木到沒有一絲生氣。對人無熱情,對事無激情。我就如以神的姿態活躍在自我的世界間,凡人勿擾。

  L小姐說:

  “忙是治療一切抑鬱等精神病的良藥,她一忙,也不傷感了,也不八卦了,也不撕逼了,也不花痴了,平靜的臉上無怒無喜,榮寵不驚!”

  我想大概“二次元綜合症”的症狀之一就是如此吧,只是被所謂的“忙”給掩飾了。不過我自認孤獨但並不落寞,要說我在F公司真正做到了心如止水,完全泯滅了外界的好奇心和窺探欲倒也太絕對。在F公司三個月之後,J君就成為我好奇的物件。那時我已被“巧克力”經理從量產採購部調入策略採購部,負責電子元器件的sourcing。由於錄屬前端核心部門,因而要頻繁地與研發專案品質等部門打交道。當時我們正在進行幾個美國著名公司A客戶的新專案,J君是專案研發部門的一個小頭目。級別就類似於歐美公司的助理經理,但在F公司,叫課長。按照國企的行政等級來看,頂多也算一個股級幹部或者資深科員吧。我自認為自

  己也是屬於“顏控”吧,對於其貌不揚的,同樣沉默寡言的J君自然沒有太多的關注,但L小姐,以及S小姐那幫F公司“狗仔隊”屢次在我面前戲謔:

  “J君跟你是異性兄弟吧?”

  “J君是個大怪人!”

  “J君是不是重度抑鬱者或者交際障礙綜合症患者?”

  如此云云。這多少激起我對J君的一點好奇。我從隔壁桌的S小姐斷斷續續地聽到一些關於J君的古怪。據說J君竟然是臺大電子系的高材生,來F公司已經好幾年了,但是為人處世卻十分呆板不通融,也不善於言辭,沉默寡言,按照S小姐的說法叫做“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與絕大多數臺灣來的幹部相對外向活躍不同,J君很特別,獨來獨往。很少與我們大陸同事交流,就連臺灣來的同事,也很少有見到他跟他們嬉戲的時候,最多就是點頭之交。公司很多跟其打過交道的人都在背後笑他“二愣子”或者“迂腐先生”。這加劇了我對他的好奇感。

  一日下午,公司由策略採購部牽頭,會同專案部,研發部,品質部等開新專案評估會議。“巧克力”經理派遣我去請J君開會。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和J君面對面打交道,聯想到S小姐L小姐茶餘飯後的戲謔,我心裡依然不禁直打鼓。我走到J君辦公室門口,躡手躡腳像做賊一樣走進辦公室,辦公室空的,他人不在。辦公室很小,桌面及地上卻非常雜亂,亂哄哄地堆著一些電子書籍以及一疊疊厚厚的圖紙。一件洗得花黃的工裝胡亂地批在椅子後面。電腦的面前的屏風上掛著一個精緻的小紙卡,上面粗黑的字型寫著:

  半生落魄已成翁,

  獨立書齋嘯晚風。

  筆底明珠無處賣,

  閒拋閒擲野藤中。

  我暗暗笑他的迂,也怎麼都無法把一個電子系的理工生跟一個舞文弄墨的落魄文人聯絡在一起。這太穿越了。唯一可關聯上的也許就是傳說中的他的生活的邋遢吧。在辦公室等了他大約三分鐘,他終於回來了,端著一個都可以看見黃色的厚厚的茶垢的杯子,像是幾年未洗的樣子。頭髮也很凌亂,眼睛裡佈滿血絲,嚴重睡眠不足的樣子。我鼓足勇氣忐忑地說道:

  “J……J課,我們巧克力老闆請您過去開會!”

  “嗯!”

  J君輕輕地點了點頭。

  “在二樓203會議室!”

  我用手指指南邊方向,補了一句。

  “嗯!”

  J君披上工裝,依舊沒有更多的話,表情也很木然。拿起一本外表都磨破了的筆記本隨我出了門。

  會議持續了一個小時,J君話依然少,不是以一個“嗯”就是以點頭或者搖頭來代替,表情依舊木然,如同斑駁的雕塑。這是J君留給我的第一次真切的印象。

  日子在高強度的繁瑣工作中度過,我與J君也保持著“若即若離”的工作關係。除非是必須,我都是跟他以內部“飛鴿”的方式交流。在我看來,他在“飛鴿”上的交流更加順暢,邏輯更加清晰得多。

  又有一日,我從E9食堂吃飯回到辦公室,遠遠看到S小姐L小姐一群“娛記”圍著一起,交頭接耳,點點戳戳,臉上露著難以置信的驚訝的神情,不是爆發出誇張的“格格”的笑聲。從她們的詭異的有點幸災樂禍不懷好意的表情我已讀出,公司肯定又要爆出什麼么蛾子新聞了。該不是我有啥不利的訊息吧?我內心一沉。L小姐看到我走來,趕緊向我招手示意我過去。

  “可兒,你二哥出事了,大新聞哦!”

  辦公室瞬間一堆鬨笑。

  我慍怒地擠進去,看到我們的電腦郵箱都收到一封郵件,貌似有一個女的群發郵件大罵J君薄情寡義,恬不知恥。具體的前後因果郵件沒有寫明。我聽到S小姐她們你一句我一句的.竊竊私語。

  “竟然J君那樣的木頭,醜不拉嘰的老男人還能在外搞出這麼大的花邊新聞,太低估他了啊!”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悶騷男往往更有殺傷力!”

  ……

  十分鐘後,我們收到了J君的群發的郵件,抄送了我們所有的人,甚至連一貫威嚴的G總也抄送了。

  “各位同仁;

  相信各位今天已經收到一封關於我的無關工作的郵件,我對此事給各位同仁所帶來的困擾表示深深的歉意。我已拜託人力資源部的同仁遮蔽此人。後續如果有從臺灣的一個張姓女子打電話或者其它什麼途徑聯絡到各位,請忽略,或者拜託告知她我已經離開F公司了!在此,向各位同事再次鄭重道歉!”

  雖然J君特意以郵件澄清,但是他的“桃花”新聞依舊在公司傳得沸沸揚揚,但這似乎對J君並沒有帶來什麼影響,他依舊我行我素,獨行俠風格不改。

  6月的連續好幾天,由於供應商缺料的緣故,我一連好幾晚都磨在辦公室,工作到深夜。這裡還有顧及歐美供應商時差的緣故,可每次晚上接近凌晨,我拖著疲倦的身軀下班的時候,卻發現J君的辦公室一直亮著燈。一晚,兩晚,三晚!到第四個晚上,我終於按捺不住我的好奇,藉口下班前跟他review一下新專案的BOM,直接提著手提電腦就去辦公室找他。J君看見我,沒有一絲不耐煩,甚至露出一絲欣喜。他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確認我所做的報告。

  “可兒,你看,你報告的字型都不統一,Excel也做的不好看,報告就如一個人的門面,你可要好好的改進喔!”

  J君很認真地幫我把所有的格式調整,把字型也統一。甚至把我報告裡標點符號的錯誤也給我一一標出來了。嘴裡還嘟囔著:

  “你不可小看這些細節!董事長說的,‘胸懷千萬裡,心思細如錦!細節決定成敗!’”

  我心裡雖然感覺不服,感覺做報告又不是去選美,弄那麼花裡胡哨有屁用?但我還是裝作恭恭敬敬地聽著。我揣摩良久,小心翼翼地問他:

  “J君,我有點好奇,可不知道該不該問?”

  “你說吧!”

  J君慢慢地收起筆,抬起頭忘著我,表情依舊淡然。

  “您為啥都在辦公室通宵?為什麼不回幹部宿舍?我聽說每月臺灣幹部有11天的探親假,但您都不回去?是為什麼呢?

  我小心翼翼地謹慎措辭,生怕觸到他的隱痛。

  “哎!家有什麼好回的!”

  J君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那張姓女子是你的。。。。。。”

  我壯著膽子問道。

  “我太太!是個母老虎!無法交流!我被她搞的傷痕累累!哎。。。。。。那個家我是不想回的!”

  J君眼神默然起來,但似乎又有一種無所謂。他陷入了沉思。我不忍繼續問下去。向他告辭。望著廠區昏暗的星星點點的搖曳的燈光,三三兩兩匆匆行走的人影。我忽然感到一個難以言說的心酸。為J君,為這座冷漠的城市,也為我自己。

  有的時候,我感覺像S小姐戲謔的“我們活在“二次元”世界裡”,其實這不也挺好嗎?!“二次元”世界就活著我們每一個人的心裡,我們每一個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二次元”世界。只有自己才擁有開啟它的鑰匙。“二次元”世界是一個精神的世界,也是靈魂生活的世界。你到達不了我的“二次元”世界,我也進入不了你的。在自我的世界裡,我是主宰自己心靈的君主,可以顛覆自己,可以釋放自己,可以滿足自己!在平淡中發現驚喜,在獨處中享受生命,在困苦中堅毅前行。我想,我們每一個人,每一個擁有生命的人,主宰自己生命的人,都應該善待自己的“二次元”世界,它可以成為我們現實世界外的“桃花源”,可以讓我們從嚴酷的世界裡抽身出來,可以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最近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