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汀的芊芊闕歌散文

長汀的芊芊闕歌散文

  去福建長汀,與其說是一場旅遊,不如說是一次心靈的圓夢。

  紐西蘭女作家路易·艾黎說過:中國最美麗的小城:鳳凰和長汀。有一年,我的新年小期盼,就把這兩個地名寫在粉紅色的心意卡上,然後輕輕地藏在心底,這兩個地方,早已經在我心裡訂了位,今天,兩個地方全兌了現,心情有說不出的飄逸和滿足。

  長汀又名汀州,其實,看了她的古城牆、古街、古宅、古樹,在心裡,更願意把她喊做“汀州”,也更願意把汀州直呼用“她”。長汀是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客家首府,著名的八閩汀州故地,也是福建古代文明的發祥地之一,她的周身,充滿母性。

  繞城而過的汀江,是客家人的母親河。一川遠匯三江水,千障深圍四面山,琢古鎏今,我隔著時光打量著古老的汀州,汀州也透過歲月,看著我這個遠方的來客。

  來長汀,一直就想看看客家古民居,放下行李,顧不上旅途的疲憊,背起相機,我像嗅覺靈敏的貓咪,穿行在寬寬窄窄,彎彎曲曲的小巷裡。

  長汀儲存了不少宋、明清時期的客家民居,古民居繼承了中原的府第式建築風格,沿中軸線兩邊展開,前後左右對稱,層層遞進,佈局嚴謹。高高的大門,一般不對街,總是稍微歪一點。我笑著問在門口賣豆腐餃子的白髮老伯,他也笑著說:“老輩人做房子、起院子就是這麼講究的,一般門口對著街,對著牆的,怕太沖,要避讓一下,也有辟邪納福的意思。”

  得到允許,我們就進了他家參觀。當“吱呀”“吱呀”厚重的木門開啟時,我再一次驚奇:大門後面,是四塊雕花的屏風,屏風下面,是雕刻精美的如意圖案。屏風上有花鳥魚蟲,飛禽走獸,人物環境,看木質屏風,既像是欣賞一件藝術品,又像是與遠去的時光對視,讓人恍惚而迷離。

  跨進大門,兩邊對稱的是兩個廂房,屏風後面,是起了青苔的天井。雨天,房屋的雨水全部從天井流下,有“肥水不流外人田”之意思。四周的下水道口是古代銅錢的圖案,寓意深遠。

  我們微笑地和坐在堂屋的老婆婆打著招呼,感覺就像閨女回孃家。老婆婆慈眉善目,乾淨利落,她坐在同樣雕刻精美的椅子上,用一串繫著紅繩子的鑰匙,在悠閒地逗著一隻小花貓。暖暖的陽光,從天井處斜射下來,旋即成了一幅溫馨的圖畫。

  客家房屋可容納幾十戶人家居住,前設門樓,後有閨閣繡花樓,並建有“美人靠”弧形欄杆座椅,十分典雅別緻。在這裡,我看到了雕有梅花和荷葉的“美人靠”,厚重的木質,透著時光微涼的味道。遐想著,當年的太太小姐們可能還有“漠漠輕寒上小樓,淡煙流水畫屏幽”的惆悵意境哩。客家民居的建築,和客家土樓一樣,是客家人聚族而居的“家族城寨”。

  老婆婆家是三進院子,上面還有三層木樓,我們後來也去了好多家民居,感覺就算她家儲存的最好。先人的靈位,供奉在堂屋的正中間,祭祀的香燭,散發著濃郁的檀香味道。二樓和三樓的陽臺正對面,是一處開了一個大口子的石灰牆,從建築上來看,此民居既有大包容,又有開拓和展望未來的意思,很是喜歡。

  一處老屋,包涵了多少大智慧,單從視覺上看,我們只能是略知一二。“燈火夜深書有味,墨花晨湛字生光”,我們只是匆匆的過客,庭院深深,清宵夢酣,舊時光裡,驀然回首,感覺歲月的份量和深遠。

  另一處民居“大夫第”,跨過高高的門檻,推開吱呀的木門,就像是鄰居串門,我們的到來,惹來在院子裡捉迷藏的孩子,陌生又好奇,其中有一對姐弟,睜著大眼睛,一直跟著我們參觀。庭院裡種的花草,起著厚厚的青苔,魚缸裡的小烏龜,託著厚厚的殼,這裡是十幾家住在一起,大門一關,就是一大家人。

  “沒有客家先民,就沒有汀州”,這絕對不是一句大話,正是客家先民如潮水般湧入汀州,帶來中原一帶先進的生產技術和科學文化,繁衍生息,才有了歷史厚重,文化鮮明的汀州。

  汀洲古民居,私下裡,我一直這樣理解,從中原遷徙過來,一路的顛簸流離,一路的擔驚受怕,先人們疲憊而無助,於是,寄宿汀州,抱團取暖,合住而居,利用集體的力量,來共同面對天災和人禍,以求平安吉祥。大包容,大和諧,大安詳,大幸福,大思想,使得他們的生活平和而淡泊。

  悄悄地穿行在小巷,靜靜地在古城牆上撫摸著垛口,數數古橋上的蓮花墩和小獅子,我想把古汀州,全都放在心窩裡。

  網上看到一位朋友這樣說:長汀的美只能覓到,不要指望她自己跳進你的視野裡;長汀的美只能細細品味,而不能一口氣吞下去;長汀的美,在於靜止,而不在於流動;長汀的美,凝聚在不起眼的角落裡,所以沒有耐心的人,覓不到她的美。品讀古城,尋訪古韻,就如同品味一壺香茗,她的純粹,她的.芳香,她的氣息,她的山抹微雲的嬌,她的水驛春回的媚,她的疏鍾淡月,她的盈盈笑語,在悄然而逝的時光裡,又好像立於光陰的外面,讓人有一種“不知明鏡裡,何處得秋霜”的況味。

  數著古城牆的百家姓的大紅燈籠,逐一找著自己的姓氏,此時,汀州是我的,我也屬於汀州。藍天白雲古城牆,老樹古藤伴夕陽,這一刻,心靜如水,槳聲帆影裡,一切都是遙遠,一切又都是現在。

  說起古城牆,不得不說一群老人,是他們,長汀的老愚公,多年來一直在為修復古城牆而不懈地努力著,“汀州古城牆文物古蹟修復協會”會長遊炳章說:有生之年,讓具有1200多年曆史的“觀音掛珠”修復完整,重現當年汀州古城牆的古貌雄姿,好讓後輩人看看。正是這種“滴水穿石,人一我十”的長汀精神,才有今天的古城的新貌。

  立於古橋,對面,是淡淡的遠山,近處,厚重的城牆,高高的古樹,靜靜的汀江水,泛著夕陽的微光,有婦人在河裡洗衣服,衣杵拍打石頭的節律聲,親切入耳,放學的孩子在河裡捉小魚小蝦,幾隻白鴿在汀江上翻飛,古橋的條石欄杆上,晾曬著大紅大紫的棉被,腳踏車的鈴聲,順著風一路飄來,身臨其境,體會著原汁原味的客家生活,忘記了塵世和紛爭,享受著這份寧靜,真好。

  舌尖上的長汀美味多多,短短三天,吃了簸箕飯,芋子餃,煎薯餅,汆豬肉,豆腐丸等十餘種美食。因時間寬裕,我們還搭乘公交車,前往長汀三洲鄉三洲村去看古民居群。在這裡,還有走進了“聊可自娛”民居。這棟清代古民居,建房者非官非宦,而是一般的殷實人家,卻把房子建得非常有文化底蘊。最有看頭的是用木條拼制的對聯“宜交盡鴻儒,豐待無白丁”,還有很多的名言名句等,也隱藏其中,時不時,我會情不自禁地雙手合十,既是對建造這棟老房子先人充滿無限敬意,也是對上面的木雕石雕歎為觀止。撫摸著雕花的軒窗,紅石的石窗,鏽跡斑斑的門環,青苔隱隱的磚塊,褐黑色的香爐,雅暗的粉彩花瓶,恍惚穿越了流水般的時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捨不得離開。

  在“聊可自娛”民居的廳堂裡,現在老房子的主人,穿著一件廉價的T恤衫,駝著背,吐著菸圈,正眯著眼睛用心地編制著竹團箕。他說兩個兒子都發財了,在城裡有房有車,也都很孝順,多次說接他到城裡享清福,可他不想搬走,也不能走,屋子要有人住,沒人住,颳風下雨,老屋就壞得快。在這裡住了快七十年了,他就想一天天守著老房子,裡面有他家的祖宗哩。

  見我們不相信,他搬來樓梯,從閣樓裡拿下來祖宗的畫像,攤開在廳堂的乾燥處,輕輕地拂去畫像上的塵埃。也許,上面那個“塵滿面,鬢如霜”的老人,是他爺爺的爺爺的爺爺,他和畫上的祖先,儘管相顧無言,相逢不識,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用心守護和傳承,就是最好的祭奠和懷念。

  在長長短短的古巷裡,尋覓著,那一刻,我已經不是旅人,而是一個小女子在找尋回家的路。

  當月亮爬上厚重的古城牆,當三元閣的彩燈亮起,當惠吉巷的家狗守著自家的大門,當臨街的店主悠閒地喝著茶,小城安歇了。我也悄悄地回味著一天之中看到的、聽到的、悟到的,久久睡去。

  明月記得相尋處,城鎖東風十五橋。在夢裡,我輕輕踏著石板路,在寬寬窄窄的小巷裡,尋找著汀州的芊芊闕歌,陶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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