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字木蘭花張孝祥詞鑑賞
減字木蘭花張孝祥詞鑑賞
阿誰曾見,馬上牆陰通半面。玉立娉婷,一點靈犀寄目成。
明朝重去,人在橫溪溪畔住。喬木千章,搖落霜風只斷腸。
張孝祥詞多為寫景寄情、因事立意之作。儘管此詞從無箋校,因與《減字木蘭花(愛而不見)》同韻,詞境、詞風亦同,從中還是可以看出上片皆觸景生情而念及,下片皆因念動愁而嘆之,想必寫的都是一種情景、一種情結。
起句“阿誰曾見”開門見山,交代此情此景所念及之人。“阿”字乃發語詞,其音為入聲“屋”,對人親匿之稱多冠以“阿”.魏晉以後,其風尤盛,或冠于姓上,或冠於名上,或冠於字上,這裡冠於代名詞“誰”上。到了唐宋時期“阿誰”成了口頭語言,意即“誰”、“何人”.緊接著“馬上”一句和“玉立”二句推窗見月,道出“曾見”即念及之人是誰。“馬上”,馬上人,古指跟隨牽馬之人,泛指身邊人,此即阿誰。“半面”,喻女人,宋錢惟演《荷花》:“徐娘羞半面,楚女妒纖腰。”“目成”,透過眉目傳情結成親好,出自《楚辭?九歌·少司命》:“滿堂兮美人,忽獨與餘兮目成。”“牆陰”,牆的陰影處。
上片雖開門見山、推窗見月,卻盡陳樂天、補之語意。唐白居易(字樂天)《楊柳枝詞》:“永豐西角荒園裡,盡日無人屬阿誰?”宋楊無咎(字補之)《瑞雲濃》:“倦遊江浙,問似伊、阿誰曾見?度已無腸,為伊可斷。”可見,詞人在上片寫的是曾經送別之情境,句法上用的是疑問式。“曾”,音zēng,並非“曾經”,而是“怎樣”.作者直抒胸臆,落筆便呼:“當年的阿誰,怎樣才得以再見?”在一步步交代了當時“馬上”、“馬下”惜別二人“心有靈犀一點通”(唐李商隱句)之後,立即“隨語意悲歡感怨”(楊無咎句),由念及“馬上”人阿誰,轉到下片再感嘆即將上馬遠別的“馬下”人自己。搖落霜風曾再見,經年一別斷腸人。這就是作為一朝狀元抒寫懷人詞的精深高妙之處。
下片以“明朝重去”換頭,承接上文表白:有了那麼一天再見,也就是回到橫溪,一定就在橫溪住下再也不分離了。“橫溪”,今有浙江仙居橫溪鎮和南京江寧橫溪鎮,該詞所指尚待考證,也許橫溪只是這裡一片水域。想必橫溪一定有著許多高大的樹木,所以全詞以對樹興嘆作結。“喬木”,高大的樹木。《孟子?梁惠王下》:“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趙岐注:“所謂是舊國也者,非但見其有高大樹木也,當有累世修德之臣,常能輔其君以道,乃為舊國可法則也。”後因以“喬木”為形容故國或故里的典實。“章”,大材曰章,此處猶“棵”、“樹”.“搖落”,凋殘,零落。《楚辭?九辯》:“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由此可斷定該詞寫作時間當是晚秋。
由此更可見,這首詞最見作者精神和風格之處是在歇拍,歇拍“喬木”二句將全詞推向一個悲壯而又高遠的境界。張孝祥身處北宋詞風向南宋詞風轉折過渡的.歷史時期,在詞史上佔有極其重要的地位。該詞前面部分猶如泉水叮咚般流淌,極盡懷人詞之妙,為語意乃至境界的深入作了充分的鋪墊。最後兩句勢如飛瀑直下,極盡斷腸筆法之力,不僅深沉、蒼涼,而且自然、幹練,其間也暗合詞人憂國憂民大情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