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揚萬里的離歌:讀王維的《送元二使安西》

飄揚萬里的離歌:讀王維的《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輕塵,

  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

  西出陽關無故人。

  那是多少年前的早晨,寒意未退,塞北的雨和關內的雨涼暖自知。那是出塞前的最後一道關卡了。元二前腳才離,王維便從後面匆匆趕上,撐著傘,舉著一杯不甚甘醇的鄉釀,時光流轉,他期盼元二能喝下這口酒,帶著朋友的祝福,踏上遠方。

  如果千年前,沒有這場浸透了悲傷的雨,沒有那個出塞的遊子,也不會有這樣一段欣慰的別雨,多少年後,也不會有那樣深情的詠歎調。

  王維是第一個會寫離歌的。因為除了王維,沒有人能注意到,儘管遠方之路漫漫,但天地之前,畢竟還有這杯酒。有這樣一個痴情送別的友人,惟一能媲美的,還有王勃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然而王勃跨得太遠,倒把友人給忘了。“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高適託付友人給他人,給天下人。有的離別淒涼慘淡,“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有的離別又充滿哲理,“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然而這一切離別,都比不上王維這杯酒來得刻骨銘心,僅僅是深情對望,也勝上千萬的哀思和勸勉。

  而今,有的是青青柳色映襯的客舍,有的`是數不盡的關卡,有的是綿綿的朝雨。然而,又哪裡有與我惜別的友人,哪裡有前路艱險的陽關呢?“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的意境,又從何處去體會呢?我想,倒退千年,我一定是驛站外的一株柳,牆角的一束動人的枳花,抑或,是一捧流水,我曾注視過那一次送別,那一次遊子晨起早行,那一次李後主循著寂寞的庭院深深嘆息。還曾在江月下輝耀過花林的豔麗,和孤獨的太白對影獨酌。

  然而,那一次次的離別又何曾真正遠去?遠離了一去不復返的棧道,迎來了車站、機場。沒有了物質上的遠方,在精神上我們卻愈行愈遠。

  驀然回首,我們離那個浪漫的詩人的年代已經隔了一千多年。時空的驛站上,唱起了一首悠悠的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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