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實秋的古典主義文學觀
梁實秋的古典主義文學觀
梁實秋作為新古典主義文學的重要人物,他提出的理論從最初就備受爭議,而且經常受到誤解與排斥。
梁實秋從小家境富裕,熟讀中國的四書五經,精通古文,從小接受的教育大多是儒家的一套,後來又出國留學,使得梁實秋為文給人的感覺既有儒家君子的溫柔敦厚,又不失英美自由主義的紳士風度、公平精神,筆鋒顯得不夠凌厲。雖然這並不是他最後走上古典主義的必要經歷,但後來走上古典主義道路似乎有著某種徵兆,在後來提出的觀點多多少少與這段經歷有關。從小的學習也為古典主義打下深厚的功底。梁實秋曾經是熱衷浪漫主義的文藝青年,而二十三歲赴美留學,師從白璧德之後,博學慎思的白璧德把他從浪漫的熱血提升到古典的清明。梁實秋徹底成為古典主義的擁護者,併成為中國現代古典主義文學思潮理論的奠基人。
一、梁實秋觀點轉變歷程
梁實秋提倡新人文主義,認為一位作家如果不能冷靜全面的觀察人生,即會失於偏激成為浪漫主義。當然梁實秋認為革命文學同樣以偏概全,最終引發與魯迅的論戰,即有名的魯梁論戰。論戰發生時梁實秋二十五,魯迅四十七,梁實秋以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之姿,大膽提出自己的觀點。同時還有一些左翼作家也參與論戰,如馮乃超等。論戰從一九二七年十月一直持續到一九三一年初才告一段落。梁實秋寫《盧梭論女子教育》,魯迅針對此文發表了《盧梭和胃口》《文學和出汗》,論戰由此開始。論戰的爭端在於:文學應該正視普遍的人性,抑或強調階級性。梁實秋主張人性超越階級而且歷久不變,文學表現正是這種普遍而恆久的人性。魯迅則認為人性因階級而不同,更隨時代而變化,不能一味要求文學去處理抽象的人性。而這一問題不能單純地說對錯,但在當時的背景下,梁實秋能夠挺身而出,明確地指出文學的本質,表現出了智者的眼光。
二、梁實秋對古典主義的主要觀點
1.古典主義的基本觀點及西方古典主義大家的觀點
古典主義,一般而言,它有兩種基本定義,從狹義上講,它是指17世紀初至19世紀初法國興起後流行歐洲各國的一種文藝思潮,同時也指古典主義的創作方法。因其文藝思想和創作實踐上堅持以古希臘、羅馬的文藝為典範,而被稱為古典主義,又被稱為新古典主義或偽古典主義。從廣義上講則是指一種文學精神、美學傾向、審美理想或創作品格,它在古今中外文學歷史上均有不同程度地表現。其特點是以適度的觀念、均衡和穩定的'章法、尋求形式的諧調和敘述的含蓄為特徵;它主張摹仿古代作家,棄絕對罕見事物的表現,控制情感和想象,遵守各種寫作體裁所特有的規則。古典主義被等同於美、理性、健康和傳統。
“文學是生活的評論”是阿諾德從社會功能、歷史使命的角度對文藝的定義做的界定。從亞里士多德到阿諾德再到白璧德及梁實秋,其學術的特質就是偏重於文藝的社會功用,強化文藝與倫理道德的關係。古典主義文學裡面表現出來的人性是常態的、是普遍的。其表現的態度是冷靜的、有紀律的。總之,是要用理性、紀律、普遍人性價值等古典主義原則來對抗五四以來個性解放、尊情、崇尚自然等現代價值取向。
兩千多年前,亞里士多德提出了“藝術模仿自然”,從那以後,特別是在新古典主義時期以及後來,這一觀點被重述和討論著。白璧德作為新古典主義的代表,而梁實秋作為白璧德的弟子,梁實秋是不會忽視這一觀點的內容和主旨的。在“與自然同化一文中”,梁實秋回顧盧梭與提可在各自作品中所提到的與自然同化,覺得這樣太玄妙,例子太極端。並表示現代人與自然同化,不外乎兩種意義:(1)與自然同化,所以逃避現實社會。(2)與自然同化,所以到忘我境界。諾瓦里斯認為凡是在這個世界不快樂不如意的人該走向自然,住在那較優世界的宮裡。在自然裡他可以找到一個慈愛的心,一個朋友,故鄉,上帝。這是明明白白地講,與自然同化乃所以逃避現實生活。逃避根本的是個很醜的意思,不承認輸敗、不自甘暴的人絕不逃避。而古代的文人墨客對自然的愛:吟風弄月,侶魚蝦而友麋鹿,不是與自然同化,本質上也是對現實社會的逃避。王爾德卻又是另一個極端,認為自然使人覺得渺小,梁實秋認為這是一種自我誇大狂,而極端主張與自然同化的,與王爾德相比又是另一個極端,是一種情感的放縱,主觀的幻想。
梁實秋認為文學發於人性、基於人性、止於人性,表現一個普遍的人性。繼承了他的老師白壁德的人性觀。白璧德所謂的人性有兩個層次意思,第一個層次是我們一般理解的人性,人普遍有的生老病死、喜怒哀樂等性質。第二個層次是二元人性論,這是白壁德人性論的核心。即人身上有理性和慾望二元,用理性控制慾望,以善抑惡,白壁德認為社會的和諧發展需要增加理性的成分,削弱慾望,但是理性不是所有人都有,只存在一部分人身上,這一部分人就是古典主義者。
2.古典主義的社會性功能及內在理性
梁實秋強調文藝的社會功用,強化文藝與倫理道德的關係。他認為可以利用文學從事社會教育,但是文學不是革命或政治的工具。梁實秋曾明確提出:文學的效用不在激發讀者的熱忱,而在引起讀者的情緒之後,予以和平寧靜的沉思。這種精神愉悅要符合倫理標準和古典立場,不是隨心所欲的迷醉。這一觀點與亞里士多德的排除滌淨相通。亞里士多德認為悲劇就起到了這一作用,即悲劇的功效在於能引起觀眾的悲憫情感,這種情感本是人人都有的,但經過悲劇的刺激作用下,使觀眾的情緒得以排洩,然後情感得到安息。梁實秋認為這樣使人可以達到一種內在的健康。
新古典主義認為一切文學都有規律,戲劇有三一律,規定理想的悲劇有五幕,如果是四幕或六幕就不適當。文學作品中對老年人的描寫必須是缺乏熱情的、易怒的對年輕人有殘酷的批評,如果把老年人描寫成善良、熱心的就不符合規律。浪漫主義對新古典主義的這一批評是對的,但是浪漫主義者所推翻的不僅是新古典的規律,連標準,理性,體制的精神,一齊打破。浪漫運動的這一舉動就是過度的。他認為文學可以不要外在的規律,但是有一種內在的標準,就是古典主義稱的文學的紀律。新古典主義定下的規律是外在的,古典主義的紀律是內在的,就是作品中要有節制,理性駕馭情感。梁實秋認為文學之所以重紀律,為的是要求文學的健康。人性是複雜的,情感地表達有真有假,浪漫主義和古典主義不是完全對立的,浪漫成分在任何作品中都可能存在,但只要有紀律作為統領才能有好的健康的作品,就像人的身體,身體內部有秩序與規則才能是健康的。所以他的觀點是,古典主義者要注重理性,不是把理性作為文學的唯一的材料,而是說把理性作為最高節制的機關。
三、對梁實秋古典主義觀點的評論
在中國現代文學建構的發軔期,梁實秋現代性的古典文學批評思理立場卻一度遭受到20世紀中國現代文學史觀建構的尷尬誤讀、冷落、打擊與忽視。這一點從魯梁的論戰就能初見端倪。實際上,梁實秋關於現代中國文學建構之影響較大的文學批評觀都或隱或顯地遭受到當時學界的鄙薄、針砭、苛評,甚至一概抹殺的詬病,因輿論引導的偏差而旁生出諸多的誤解、誤讀,使其獨到心得思想被一度邊緣化,甚至被遮蔽、淹沒、塵封,以致其諸多敏銳而鋒芒的思想亮點鮮被學者概觀論及。他曾開宗明義地論析:“西洋文學,除了極端浪漫派及晚近的頹廢派以外,差不多都一致地承認文學是貼近於人生的。欲救中國文學之弊,最好是採用西洋健全的理論,而其最健全的中心思想,可以‘人本主義’一名詞來包括。……我不用‘古典主義’這名詞,因為人本主義包括的範圍較廣,即浪漫運動中之較健全的理論與作品也可包括在人本主義之內。中國的儒家思想極接近西洋的人本主義,孔子的哲學與亞里士多德的倫理學頗多暗合之處,我們現在若採取人本主義的文學觀,既可補中國晚近文學之弊,且不悖於數千年來儒家傳統思想的背景。”他不僅曾糾正了當時新思潮激進浪漫派之極端和過度的危險錯誤,同時也有力地概括並肯定了現代新思潮與新文學批評中的某些正統的東西。
梁實秋的觀點也有某方面的缺點,比如雖然一直強調普遍的人性,但是對於人性,梁實秋自己也不能給出具體的定義。梁實秋出國留學時期,美國的經濟政治等已經有了比較高的發展,白璧德的古典主義是比較順應當時美國環境的,而當時的中國迫切需要的是激進,表現在文學上是對革命文學的推崇。梁實秋在當時推崇古典主義對於大眾而言自是不易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