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愈的自薦意識

韓愈的自薦意識

  韓愈是唐代文學家、哲學家、思想家,他在封建思想道德方面,有獨到的建樹,堅決反佛排道,大力提倡儒學,以繼承儒學道統自居。其實韓愈的自薦意識也是很強的。

  以文自薦的方式,既可展示才華,又不落俗套,深得文人喜愛。唐代文學大家、大文豪韓愈更把這種方式發揮到了極至。清人編輯的著名古文集《古文觀止》,就選錄了他的5篇自薦書,分別是《後十九日覆上宰相書》、《後廿九日覆上宰相書》、《與於襄陽書》、《與陳給事書》、《應科目時與人書》。

  光看這些書信的題目就能給人以急迫感,尤其一月之內三上宰相書,求助的頻率不可謂不高。再看信中表白:一則說“上書後十九日不得復,內心惶恐而不敢逃避,不知如何是好。”(《後十九日覆上宰相書》)再則說“愈之待命,四十餘日矣。書再上,而志不得通。足三及門,而閽人辭焉。”(《後廿九日覆上宰相書》)三則說“愈聞周公之為輔相,其急於見賢也,方一食,三吐其哺,方一沐,三握其發。”(《後廿九日覆上宰相書》)讓人感覺這“文起八代之衰”的韓文公的自薦意識也太強烈了。

  這是實情,不過這與他早年仕途坎坷,屢遭困頓的經歷密不可分。史載,韓愈(768-824),字退之,南陽人。少孤,刻苦為學,通六經百家。韓愈3歲而孤,由兄嫂撫育,雖孤貧卻刻苦好學。他20歲赴長安考進士,三試不第。第四次參加考試總算考上進士,時年25歲。唐人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的說法,韓愈雖然四試於禮部,能在25歲時登第,也算幸事了。但透過禮部的考試只是入仕的資格,要想授官還得透過吏部的考試,而吏部考試的難度有時並不在進士試之下,其中就有出身20年而未曾授予官職的。韓愈進士及第後,又曾參加3次吏部主持的博學鴻詞科考試,結果又接連敗北,他的《應科目時與人書》,與三上宰相書便寫於這一時期。多年求官不成,韓愈只好離開長安,悒鬱東歸。後來當然回京了,並且官至國子祭酒、兵部侍郎、吏部侍郎、京兆尹等職,可謂平步青雲、一呼百應。這個時候回首早年的艱辛,更覺沉痛,他跟李翱說:“當時行之不覺也,今而思之,如痛定之人思當痛之時,不知何能自處也。”(《與李翱書》)

  韓愈的自薦不僅意識強烈。而且還有成套的理論。

  在他看來,有難必求是人之常情甚至本能,形勢危急者尤其如此。他跟宰相說,處在水深火熱中的人,只要看到旁邊有人,哪怕那是他憎惡怨恨的人,他也會大聲呼救,因為形勢實在危急。(《後十九日覆上宰相書》)按儒家的傳統,學而優則仕,天下有道則顯,而“今天下一君,四海一國,舍乎此則夷狄矣,去父母之邦矣”,“故士之行道者,不得於朝,則山林而已矣。山林者,士之所獨善自養,而不憂天下者之所能安也。如有憂天下之心,則不能矣。”(《後廿九日覆上宰相書》),在韓愈看來,天下一統之時,心憂天下者,既不可去父母之邦,也不可獨善於山林,套用孟浩然的詩便是“端居恥聖明”。所以不管是常人還是士君子都有求人之時,都要懂得自薦。

  再看助人的理由。在韓愈看來,見難不救的人不僅不是仁人,恐怕連常人也算不上。因為即便是常人,只要聽到有呼救聲,哪怕是自己所厭惡的人的呼救聲,也會“狂奔盡氣,濡手足,焦毛髮,救之而不辭也。”(《後十九日覆上宰相書》)這是問題的根本,也符合儒家“仁愛”的宗旨,說的是該不該的問題。再有是能不能的問題。在上位者當然有能力救助或薦舉沉淪下潦者。韓愈二上宰相書時說,當今的節度使、觀察使以及防禦營田這些小官吏都可以自己推舉判官,更何況皇帝所尊敬的宰相。《應科目時與人書》中也說在上位者助人如舉手之勞:“如有力者,矣其窮而運轉之,蓋一舉手一投足之勞也。”《與於襄陽書》中則說得更為具體、也更可憐:“愈今者惟朝夕芻米、僕賃之資是急,不過費閣下二,朝之享而足也。”

  韓愈說自己正“蹈於窮餓之水火”“既危且亟”,是“君子之所宜動心者”,(《後十九日覆上宰相書》)所以要大聲呼救。他說古代推舉人才,有的來自盜賊,有的來自倉庫管理員。現在的百姓雖然卑賤,也足以比得上他們。(《後十九日覆上宰相書》)這其實是說自己有才,不過這是暗說。他在《與於襄陽書》裡就明說了:“愈雖不才,其自處不敢後於恆人。”在《應科目時與人書》中,韓愈更把自己比喻為“非常鱗凡介”的一大“怪物”。如果能恰逢時機,他就能做到“變化風雨,上下於天不難也。”這也涉及到自我定位問題,韓愈對自己的定位是很高的,他自視儒家思想的正宗傳人。所以要求薦舉起來也理直氣壯。更何況他的自進正是因為心憂天下,所以他“自進而不知愧”、“書亟上,足數及門,而不知止。”(《後廿九日覆上宰相書》)

  既然求助與助人互惠互利,即便眼前不急用的人也要多加聯絡。因為人到用時方恨少。《與陳給事書》大概就屬這種情況。韓愈與陳給事陳京本來交情不錯,但後來人事變化,一沉一浮,陳有了自己新的交際圈子,對韓表現出相當的冷漠,韓主動自省,認為是自己不勤於登門的緣故。他也為自己的`主動找到了理由:位尊者“愛博而情不專”,需要時時聯絡。

  不僅如此,韓愈對救助者也提出要求。一是救助要及時。“古之士,三月不仕則相吊”(《後廿九日覆上宰相書》),這裡的“吊”是“慰問”的意思,意思說看到賢能之士一段時間沒事做了,就要主動去顧問。他還一再舉周公急於見賢的例子,說:“周公之為輔相,其急於見賢也,方一食,三吐其哺,方一沐,三握其發”,說“周公求之如此其急,惟恐耳目有所不聞見,思慮有所未及,以負成王託周公之意,不得於天下之心。”二是要禮賢下士,不能“熟視之若無睹。”(《應科目時與人書》)

  因為韓愈是散文大家。又以儒家繼承人自居,他的自薦書也議論風生,手法多變。每每既要講一番道理,又要陳述雙方的境遇,還要表明自己的意圖,但這些要素並非千篇一律,而是因人因時而異,或設問、或反駁、或比喻,真是詞必已出、長短皆宜。

  至於結果,韓愈的自薦信也未必立竿見影,但暫時的失利並未阻擋住他強勁的勢頭,歸根到底,韓愈在自薦的理論與實踐上都有建樹,他能位列“唐宋八大家”之首,就是證明。更重要的是。韓愈不僅透過努力擺脫了困境,也引領了轟轟烈烈的古文運動。培植了一大批後進學子,成就了自己永世不沒的聲名。我們讀韓愈的其它文章,比如《師說》、《馬師》、《諱辯》等,其實都與薦人、助人或教人、導人有關。這就比李白更投入,也更有成效。感覺李白像莊子,雖然灑脫,但只是孤家寡人;韓愈以孔子的繼承人自居,也像孔子一樣有著待價而沽的意識,既周遊列國而自薦,又躬身刪定《詩》、《書》、《禮》、《易》、《春秋》諸經,並造就了一批可以反過來造就自己聲名的弟子。俗說“人抬人,無價寶”,韓文公努力自薦而又不卑不亢,可以為師矣。

  拓展閱讀:韓愈落難之後

  官居京都大學校長兼教育部長的韓愈,因為寫了《原道》、《原性》幾篇反佛文章,得罪了皇上。這天他的《論佛骨表》才上書,皇帝一反常態,雷厲風行當即批示:且去潮州反佛。並吩咐下去,讓他十二個時辰內滾蛋。韓愈瞭解皇上脾氣,一刻也不敢停留地捲鋪蓋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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