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遲子建作品中的生態美學思想

分析遲子建作品中的生態美學思想

  遲子建是一位富有生態思想和社會責任感的作家,透過對她的作品的解讀,使我們真正體味到作品中所蘊含的生態思想。

  “生態美學”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和人們對生態系統認識的不斷加深而發展起來的,它是生態學和美學的一個交叉學科,它自產生以來就擁有著強大的生命力,特別是在科技不斷進步和生態不斷遭到破壞的今天,生態美學就越來越引起了學術界的關注。由於研究者對生態美學的不同界定,使得對其的研究充滿了爭議。縱觀各位學者的研究狀況,我們認為曾繁仁先生對生態美學的界定最為恰當和全面。曾先生認為生態美學有廣義和狹義之分,而廣義的生態美學是指:“它以人與自然的生態審美關係為基本出發點,包含人與自然、社會以及人自身的生態審美關係,是一種包含著生態維度的當代存在論審美觀。”本文試圖以曾先生對生態美學的定義為理論基點,對作家遲子建作品中的生態思想進行探析,從而加深對生態美學與遲子建作品關係的認識。

  一、自然之美

  生態美學認為,自然不是人們隨意奴役的物件,而是人類生存系統的一部分,人類對自然的關照應從功利的態度向與之建立審美關係的態度轉化,這樣才能推動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人與自然的審美關係,自古就是中國文學的一個重要關注物件。儒家的“仁民愛物”、道家的“道法自然”、佛家的“萬物一體”等思想,用現在的眼光看,都可以算作極為重要的古典形態的“生態智慧”。尤其是中國文化中古老的“天人合一”觀念,自古就被認為是人與自然審美關係的最高境界,這也早已引起了學術界的注意。

  遲子建童年就生活在東北的漠河地區,從小就對自然有著深刻的認識和體會。另外,師專三年攻讀古典文學專業的文學修養,對她鍾情中國古典的“生態智慧”有很大的影響。這些都對她實現“用樸素的文字來表達傳神的生活”這一創作理想[2]有很大益處,從而使她的很大一部分文學作品都離不開自然這個母體。探討人與自然的和諧審美關係,拯救民間文明和喚醒人們愛護家園的意識,就成了她此時進行文學創作的巨大動力。遲子建小說中的自然生態之美主要體現在她的前期作品中,這一時期的作品以其青少年時期的生活經歷為創作元素,創作了一批以描寫東北自然風光為主的文學作品。發表於1985年的短篇小說《沉睡的大固其固》以及稍後的《北極村童話》、《北國一片蒼茫》等均以一個孩童的視角向人們展示了東北邊陲的自然風光和淳樸的鄉鎮生活。即使她移居哈爾濱後,對大自然的熱衷不僅沒有絲毫減少,反而更加強烈了。她在《原始風景》中寫道:我背離遙遠的故土,來到五光十色的大都市,我尋求的究竟是什麼?真正的陽光和空氣離我的生活越來越遠,它們遠遠地隱居幕後,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為我身後的背景,而我則被這背景給推到前臺。我站在舞臺上,我的面前是龐大的觀眾,他們等待我表演生存的悲劇或者喜劇。可我那一時刻獻給觀眾的唯有無言的沉默和無邊的蒼涼。在這裡,作者對自然的那種因深厚的而無法割捨的感情可謂達到了一個高潮,即雖然身在繁華的大都市,但心靈卻永遠無法割捨與家鄉自然的那種情感,這種情感的流露從一個側面反映出遲子建對生活在都市中的人們的當下狀態有過深刻的反思。遲子建深喑中華古典“生態智慧”,並對自然有著敏銳的觀察力和親和力,從而能與自然更好地融為一體。所以,在對自然的審美關係上,她能完全地進入一種“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

  二、精神之美

  人與人之間的審美關係是生態美學的另一個重要研究物件。生態美學認為,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好壞直接會影響到人與社會的關係,甚至會影響到整個人類生態系統的平衡與發展。生態文藝學家魯樞元主張:“透過審美修復人性的虛妄和囂張,學會聆聽、感悟、張揚生命的詩性,實現藝術的生命化和生命的藝術化的統一。”生態學的這種轉向,標誌著美學在新時期承擔了新的任務,那就是拯救地球與拯救人類的雙重使命。[3]而本節所討論的“精神之美”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這種精神審美關係。具體到遲子建的小說中,可以用對幸福的追求來替代。因為遲子建對幸福的理解,完全不同於當下以消費主義和享樂主義為主導價值取向的幸福觀。幸福來源於人類心靈的自由與愉悅,與外在的物質追求沒有必然的聯絡。遲子建對幸福的理解可謂相當深刻,她說:幸福的獲得是辛酸的。我非常崇拜卓別林,因為他最為深刻地理解了幸福,那就是有代價的幸福……被辛酸浸淫著的幸福,一定像灑滿晨露的蓓蕾一樣讓人心動。[4]在這裡,我們可以說,遲子建對幸福的理解已經上升到了精神審美的層面,她筆下的小說人物身上多有對這種幸福觀的體現。而這種對幸福的理解又有其獨特的內涵,即有意無意的追求一種有代價的希望和有代價的幸福。像李愛傑對秦山,吉喜對胡會爺孫,齊大嘴對外鄉女,吉愛對虎生,陳生對楊秀,宋加文對菠蘿和馬林果,都是付出很多,才換來一點精神上的安慰和幸福,故這些幸福也顯得彌足珍貴。

  《熱鳥》描寫的是城市少年趙雷離家出走的曲折經歷和感情變遷的故事。趙雷的父母離異和自己心儀女孩的虛偽使他對現實產生強烈的不滿,他想以離家出走的方式來尋找自己的幸福,而在追尋幸福的旅途中,他認識了王進財一家和許多農民朋友,尤其是在他為狗蛋尋找母親的過程中認識了馬師傅和雲釵,趙雷透過與他們的相處中悟到一個深刻而富有哲理的有關幸福的解釋:那就是要依靠自己實實在在的勞動而生活,並與別人友好地相處。雖然趙雷最後沒有尋到自己所理解的這種幸福,但他得到的關於幸福的真諦卻使他終生受用。可見,我們在《熱鳥》中看到的趙雷對幸福的感悟即是遲子建對幸福理解的間接表達。此外,她的中篇小說《秧歌》和《舊時代的磨坊》所表現的生存和希望的主題,同樣與她對幸福的理解相契合。人與人之間需要良性互動,這種互動在當今複雜多變的人際關係顯得越來越重要,而追求幸福、追求精神審美的和諧,才能達到整個生態系統的和諧,即在生態美學中所追尋到的最高的“幸福”。

  三、社會之美

  “生態美學對人類生態系統的考察,是以人的生命存在為前提的,以各種生命系統的相互關聯和運動為出發點。因此,人的`生命觀成為這一考察的理論基點。”[6]可見,生命觀也是生態美學所要考察的一個重要方面,更是社會審美關係的一個重要表現。而在遲子建的作品中,作者也對人的生命觀給予了很高的關注,這種關注主要體現在她作品中所流露出的“死亡意識”。在其作品中,我們可以發現,遲子建對死亡這一人生主題的關注表現出常人少有的清醒、深刻和練達,這集中表現在她的散文《死亡的氣息》中。作者在這篇散文中對死亡的描寫,給這一令人壓抑的話題蒙上了一層詩意的色彩,這主要表現在如下兩處,一是:從那時起,我便知道人活著有多麼糟糕,因為死亡是隨時都可能發生的事情,它同人吃飯一樣簡單。死亡一旦飢餓了,它便張開血盆大口劫掠人,而且它毫無眼光,貪婪無恥,常常把不該吃掉的人也吃掉。死亡走來時是那麼不動聲色,它扼住人咽喉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想想人是多麼可憐,不能左右自己的出生,同時也不能左右人的死亡。遲子建從小就對“死亡”這個詞彙有著深刻的理解,在她的短篇《白雪的墓園》中寫到失去父親的感傷,此時她對父親的死亡已不再悲傷,而是著重探尋死對於生的意義。這也是生命美學的關注點,以死來尋求更好的生,關注生命、關注生活。另一處則表明遲子建對死亡這個話題進行過深邃的思考,而這種思考也使遲子建對死亡抱有一顆平常心:我就這樣嗅著死亡的氣息漸漸長大。它給我稚嫩的生命揉入了一絲蒼涼的色彩,也催我早熟。我知道不管你是否喜歡這種氣息,它都會拂面而來,而且縈繞人的一生。這陳腐悠久的氣息令人無法抗拒,我們只能在它的籠罩下活著。此時的她把死亡完全看作是人生平常的一個階段,並沒有什麼可懼怕之處。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說明,遲子建對於死亡的描寫已不僅僅停留在為寫而寫或因需而寫上,這是一種在美學層面上對死亡的思考與認識,這也是一種在生態美學層面上對生命和生存意義思考的另一種解讀。

  四、結語

  透過對遲子建作品中的生態思想解讀,讓我們更深刻地認識到生態美學在當下發展的必然性和合理性。生態美學不僅需要科學界的關注,更需要作家從人文社會的角度去闡釋,進而以藝術的形式去表達。遲子建是這種闡釋與表達的先行者,她以自己對生態美學特有的理解去創作作品,使其作品中富含著豐富的生態美學思想,以此來喚醒人們保護環境,保護家園的意識,從而更好地建設和諧、美好可持續發展的人類生存環境。

最近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