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野獲編·陳增之死》的原文帶翻譯
《萬曆野獲編·陳增之死》的原文帶翻譯
原文:
礦稅流毒,宇內已無尺寸淨地,而淮徐之陳增為甚。增名下參隨程守訓者,徽人也,首建礦稅之議。自京師從增以出。增唯所提掇,認為侄婿。又不屑與諸參隨為伍,自納銀助大工①,特授中書舍人,直武英殿。自是愈益驕恣。是時山東益都知縣吳宗堯,疏劾陳增貪橫,當撤回。守訓乃訐宗堯多贓鉅萬,潛寄徽商吳朝俸家。上如所奏嚴追。宗堯徽人,與朝俸同宗也。自是徽商皆指為宗堯寄贓之家,必重賂始釋。又徽州大商吳養晦者,家本素封蕩盡,詭稱有財百萬,在兄叔處,願助大工。上是之,行撫按查覆。守訓與吳姻連,遂偽稱勘究江淮不法大戶,及私藏珍寶之家,出巡太平安慶等府,許人不時告密問理。凡衣食稍溫厚者,無不嚴刑拷詐,禍及婦孺矣。唯稍畏淮撫李三才,不敢至李所,住泰州。李亦密為之備,佯以好語陳增曰:“公大內貴臣,廉幹冠諸敕使,今微有議者,僅一守訓為祟耳。他日壞乃公事,禍且及公。虎雖出柙,盍自縛而自獻之?”增初聞猶峻拒,既又歆之曰:“守訓暴斂,所入什佰於公。公以半獻之朝,以半歸私帑,其富甲京師也。”增見守訓跋扈漸彰,不復遵其約束,心慍已久,因微露首肯意。李中丞覺之,潛令其家奴之曾受守訓酷刑者,出首於增。雲守訓有金四十餘萬,他珍寶瑰異無算,並畜龍鳳僭逆之衣,將謀不軌。李又怵增急以上聞:“公不第積謗可雪,上喜公勤,即司禮印可得也。”增以為誠言,果以疏聞。上即命李三才捕送京師治罪,及追所首多贓。增既失上佐,跡已危疑,其部曲亦有戒心,所朘取不能如歲額。上疑增屢歲所剝奪且不貲,又苛責之。李中丞又使人脅之,謂:“閣臣密揭入奏,上又允矣。”又曰:“某日緹騎出都門矣。”增不勝愧悔,一夕雉經②死。
【注】①大工:指皇帝欽定的工程。②雉經:自縊。
譯文:
徵收礦稅流傳開來的毒害,全國已經沒有一處不受影響,而其中淮徐陳增的危害最大。陳增屬下參隨程守訓,是徽州人,首先提出徵收礦稅的建議。自從在京師隨陳增做事,陳增唯獨提攜他,把他認作侄子(即太監的乾兒子)。程守訓又不屑於跟各位參隨為伍,自己捐獻銀兩幫助建設欽定的工程,被特別授予中書舍人,在武英殿當值,從此更加驕傲放縱。這時山東益都知縣吳宗堯,上疏彈賅陳增貪婪橫暴,應當撤回。程守訓就攻訐吳宗堯貪贓很多,秘密地將贓款藏在徽州商人吳朝俸家裡。皇帝根據所奏嚴加追查。吳宗堯是徽州人,跟吳朝俸同宗。從此徽商都被指控作為吳宗堯藏匿贓款的人家,一定要大加賄賂才能獲釋。又有一個徽州大商人吳養晦,家中的資產揮霍光了,謊稱有財產百萬在兄長叔父那裡,願意捐助欽定的工程。皇帝肯定了他的做法,派巡撫、巡按查核審察。程守訓與吳養晦是姻親,就假稱審問、查究江淮的不法大戶,以及私藏珍寶的人家,出巡太平安慶等府,允許別人不時地告密並加以審問。凡是家境富裕的,沒有不嚴刑拷問敲詐,甚至禍及婦女小孩。只是有點畏懼淮撫李三才,不敢到李三才所在的地方,住在泰州。李三才也秘密地準備對付他,假裝用好話對陳增說:“您是宮中的貴臣,廉潔幹練超過其他的使臣,現在稍稍引起非議的,只因程守訓一個人作祟罷了。今後他會壞您的事的`,將會禍害到您。老虎雖然已經出了籠子,但是您為什麼不自己把他捆縛並獻給皇帝呢?”陳增剛開始聽到這些還嚴厲拒絕,李三才又用話語打動他說:“程守訓強行搜刮財物,收入是您的百十倍。您把它一半獻給朝廷,一半歸作私財,那麼您就可以富甲京師了。”陳增發現程守訓專橫暴戾日漸彰顯,不再遵守他的管束,內心惱怒已久,就微微地流露出贊同的心意。李中丞發現了他的意向,就悄悄地讓曾經受過程守訓嚴酷刑罰的家奴,向陳增告發程守訓。說程守訓有四十多萬兩黃金,其他珍寶不計其數,並且藏有有龍鳳圖案的越禮犯上的衣服,將要圖謀造反。李三才又引誘(怵通“訹”xù,利誘)陳增讓他趕快上報皇帝,並且說:“不僅您積久的毀謗可以洗除,而且皇帝喜歡您的勤勉,那麼司禮印也可以得到啊。”陳增認為這是真誠的話,終於上疏彙報。皇帝就命令李三才逮捕程守訓送到京城治罪,並且追查所告發的眾多贓物。陳增已經失去下屬(程守訓),他的種種跡象也已引起懷疑,他的部下也懷有戒心,搜刮榨取的財物不能如往年的份額。皇帝懷疑陳增往年搜刮的財物不計其數,又嚴厲地責備他。李中丞又派人威脅陳增,說:“閣臣秘密的奏疏已經呈上,皇帝又認可了。”又說:“抓捕的騎兵已經出城門了。”陳增十分慚愧後悔,某一夜自縊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