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寫吳哥窟的散文
描寫吳哥窟的散文
你在沉睡了幾百年後,被喚醒。醒來的你已失去了昔日風采和曾經的威嚴。以下是“描寫吳哥窟的散文”希望能夠幫助的到您!
凌晨五時許,一抹晨曦透過天際,天空像一面旗幟輕輕抖了一下。吳哥窟的五座神塔,也隨之飄然欲飛,但眨眼間,又凝固住了,蓮苞般的剪影清晰地印在半明半暗的天幕上。或許幻覺使然,冥冥之中,你把這拂曉的天空當成了一面柬埔寨國旗,將旗幟上的吳哥與現實中的吳哥混為了一體。
吳哥窟黑黢黢地安臥在暗綠的草地中央,被同樣黑黢黢的外牆與高大的熱帶樹木簇擁。寺前的池塘反射著淡白的天光,慢慢地,滲出一片橙紅……霞彩出現了!守候在池塘邊的人們紛紛舉起相機,屏聲靜氣。各種膚色的臉充滿了期望。既然佔據了傳說中的最佳位置,誰不想拍到精彩的吳哥日出呢?然而,霞彩並沒有擴充套件開來,作為前景的池塘雖越來越亮,而那一小片霞光只絢麗了片刻,就慢慢地消褪了。天空堆滿了黑灰白三色分明的雲彩,太陽深藏不露,只一縷日光從雲縫裡擠出,鍍亮了神塔的尖頂。
不會有霞彩了,早起攝影的人們嘆息著四散開來。你揹著相機繞過池塘,往歲月斑駁的吳哥寺而去。池塘裡零星幾朵紅蓮似開未開,像舉著幾支等待點燃的火炬。路過幾叢有翅不飛的天堂鳥,穿過露水淋漓的草地,腳便踏上了八百多年前嵌下的階石。吳哥窟有三層臺基,一層比一層高和陡,第一層是最低也是最平緩的,但你仍得手腳並用,才沿著北側的臺階爬了上去。寺院的陰影涼涼的漫過身體,神秘的氛圍倏忽之間將你包裹得嚴嚴實實。
站在殘破的拱門下回頭西望,這座梵語意譯為“聖潔的城市般的寺廟”的宏大建築鋪展在清澈的晨光裡。寬闊的廣場芳草萋萋,中央大道兩側巨石砌就的藏經閣頹敗不堪,卻又堅硬地屹立著。城牆蜿蜒起伏,沒入葳蕤林莽。牆外的護城河幽光閃閃,河對岸苗條的桉樹高高地聳立,赤裸的身子泛著白光,宛若剛剛出浴。而在西天那重重的雲幕後面,在那雲隙露出的一線藍天深處,彷彿隱藏著你一無所知的前生。
不知名的長尾鳥從空中掠過,滴落幾聲清麗鳥啼,使得你更深地陷入寂靜之中。用了一點力氣,你才從這寂靜中拔出腿,沿北側迴廊緩步前行。明亮的光線透過陀形窗柵和方形廊柱照進迴廊,形成一道長長的光階,恍若鋼琴上的黑白鍵,彈奏著無聲的梵音神曲;又似乎,它是歲月的階梯,將你引向遙遠的吳哥時代。你且行且停,仔細端詳。在迴廊內側,那環繞整個吳哥窟,長達八百米的浮雕壁畫上,神與魔之間的戰爭正靜默地進行,他們有的騎著大象,有的駕著孔雀,揮舞各種奇異兵器,殺得不可開交。你對印度教神話不甚了了,並不認識那些神們魔們,但它們誇張的造型與精緻的雕藝讓人歎為觀止。伸手摸摸,牆面雖然清涼,線條卻在起伏,隱隱約約的,還能感到某種脈動。牆面是由大塊的四方石頭砌就的,嚴絲合縫,不同石塊上雕刻的花紋吻合對接,渾然天成,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到有縫隙。這些精美的浮雕,到底是在石頭上雕好了再砌的,還是砌好了石頭再雕的呢?不得而知。你無法探究在滄桑歲月的另一頭,設計師與工匠如何發揮他們的聰明才智,你想到的,是四處飛濺的鑿刻聲以及露珠一樣從黧黑的臉上滾落的汗水。
穿過時空隧道般的拱形迴廊,你來到東門。吳哥窟坐東面西,東門也叫大象門,是專供國王與他的大臣進出的地方,他們乘大象而來,直接從大象背部下到臺基上。一介平民之你站在這個原本平民免入之地,茫茫然望一眼臺基下,芳草覆蓋處,大象的腳印依稀可見,而空氣中呢,也瀰漫著大象身上特有的羶氣。
晨光愈來愈亮了。你再次手腳並用,沿高達七米的石階爬上了第二層臺基。你近距離地目睹了斑駁石階上蔓延生長的苔蘚,聞到了石縫裡散發出來的苦澀的歲月氣息。臺基四周,又是一個方形迴廊,四角轉折之處便是神塔。神龕、神像、石門、雕飾以及被稱為天堂舞者的阿卜娑羅仙女像密佈其間,數不勝數,精美而繁複。審美疲勞開始出現,你不再流連,而是直奔通往第三層臺基的石階梯。
第三層臺基上,就是建築柬埔寨國旗上那五座蓮苞形神塔的地方,四角各一座,而中心一座最高,距廣場地面65米。那是最神聖的祭殿,被視作世界的中心,是天堂的象徵。那也是啟動吳哥窟工程的高棉王蘇利耶跋摩二世的陵墓,所以,高棉人也把吳哥窟稱為“葬廟”。然而,吳哥窟工程浩大,前後歷時八九十年才得以峻工,世事滄桑,歲月無情,本以印度教為依皈的高棉王國,此時卻流行起了小乘佛教。而蘇利耶跋摩二世也在去世50年後,才被安葬在這裡。沒人可以長生不老,但葬在如此神聖的最高處,大概就進入了天堂,就能成為世人心目中的神吧?而通往它的石階梯,也被稱之為“天堂之梯”了。
此刻,這道通往天堂的石梯,以75-80度角,幾乎垂直於你面前。它高達13米,階面本來就狹窄,且被經年的風雨剝蝕,沒有了稜角,窄得只能擱下半隻腳掌。之所以砌得如此陡峭,就是為了讓所有信眾都放下尊嚴,五體投地吧?你仰起頭,神塔的尖頂直插雲霄,天旋地轉,石梯似乎向你倒過來。毫無疑問,想上去,只能像壁虎一樣爬了……猶疑之中,只見一對金髮碧眼的`男女冒冒失失地走向天堂之梯,你下意識地伸手一擋。卻沒擋住,他們的身影如同從投影機裡出來的一樣過去了。他們手牽手地攀爬著,一會就到了石梯上部。但突然間,那女的站直身體,搖晃了一下,就跌倒了,她的滿頭金髮像個繡球似的滾了下來……慘叫如刀,鋒利地劃破了寺院裡的寂靜。但是,你沒看到地面有她,連石梯上那個男老外也不見了……其實,你幻覺到的是一個真實故事,你清醒之後,眼前擺著這個故事真實的結局:一架供遊人攀登參觀的木樓梯覆蓋在石梯之上,它的坡度沒石梯那麼陡,階面也寬得多。那位在此失愛的法國男子悲痛之餘,為了別的情侶免遭不幸,特地捐錢修建了這架木梯。所以呢,現在它又被稱之為愛情之梯。
你忽然明白,自已興沖沖而來,是為爬一回愛情之梯的。可是梯口一根繩子橫攔著,旁邊還有禁止攀爬的標識。難道不允許參觀?猶疑間,一個穿制服的保安過來,笑笑,手指捻捻,用蹩腳的漢語說:五刀(美元)。於是掏錢,上梯。愛情之梯仍然很陡,抬腿時得小心別碰著了膝蓋,但畢竟比石梯好爬多了。你可以藉助兩側的扶手從容地爬上去,而不必做一隻壁虎。爬到頂端,氣喘吁吁之際,你想所謂愛情也好,信仰也罷,就是一場漫長的攀登,且須不畏艱險,不計後果地直奔人生終極吧?放眼四望,大地下沉了許多,叢林與雲彩相交的天際線退出老遠,巴肯寺、通王城等吳哥古蹟遙遙在目。那蓮苞似的主神塔,則赫然矗立在眼前,通體覆蓋著灰白黑相間的斑駁之色,記錄著八百年的風雨雷電,人世滄桑。四周又是迴廊環繞,窗龕四嵌,廊柱密佈,如同迷宮。整個吳哥窟都以石頭建築,見不到一根木頭。而這高高在上的主神殿,更是連草都看不到一根。在瀰漫萬世的靜謐裡,除了你,看不到第二個人影。陰影與光線交錯,傳說與現實混淆,呼吸與微風纏繞,恍惚之間,你在吞噬,或被吞噬,似乎你就是吳哥窟,吳哥窟就是你。苔蘚與寂靜爬到了身上,滲透到了肌膚裡,你與所見融合在了一起。你莫名地心顫,並且恐懼,你被這奇異感覺與詭秘氣場嚇著了。你既享受,又抗拒,心在掙扎,手在出汗,你忽然想從這場景裡退出去。但與此同時你又格外興奮,你的身影在遊移不定。你舉起相機,給歷史構圖,為奇蹟調焦,你感到整個身體都擠進了取景框裡。喀嚓的快門聲呼應著你的心跳,也不斷地催促你,離去,離去。清涼的生腥之氣從粗礪的石頭裡滲出,摻和著約有約無不知何來的梵香,直透你的肺腑,愈發增加了你的敬畏感。你是無神論者,你不敬畏神明,可你敬畏天地自然,雖說是人創造了這不可思議的吳哥窟,但不正是天地自然造化了更加不可思議的人麼?繞主神殿一週,拍下數十張照片,向五朵神聖蓮苞行了注目禮之後,你既惶惶不安,又戀戀不捨地轉身離開了。
明亮的晨光牽著你小心翼翼地走下了愛情之梯。此時你沒想愛情,愛情的真諦,是得到人世間去尋求的。你心中充滿莫可名狀的滿足感,不管怎麼說,你有了一次奇妙的經歷。你再次穿過第一層臺基的迴廊,路過壁畫上的戰爭,繞回西門,跟著寬敞筆直的中央大道向城外走去。早先的烏灰雲層已然消散,只剩幾團絮狀白雲懸掛在湛藍的天空,靜靜地漂浮;陽光下的草地露珠水晶般閃閃發光;池塘裡的紅蓮悄然開了,像一張張紅潤的小嘴巴,說著一些熱烈的話語。吳哥窟神塔的影子從你背上涼涼地滑了下去,而大道盡頭的菩提樹,招搖著綠色的手臂徐徐地迎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