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遊網師園散文
夜遊網師園散文
蘇州有許多園林,但能夜遊的只有網師園一座。
網師園的前門藏在一個叫闊家頭的深巷之中,原本必定有其他的路通往正門的,不知是什麼原因,現在走進闊家頭巷先看到的是園子的後門,從門口一長列擺買真假古玩的小攤向左轉,再順著路牌一直向右轉,當幕然發覺鬧市早已被清清靜靜的深巷隔離,正思量著好好享受這番清靜時,正門卻也就到了。
網師,就是撒網的魚翁,有歸隱之意。古人將歸隱分為三種:大隱隱於市,中隱隱於野,小隱隱於朝。蘇州的富貴文人們離朝後營造的隱居生活正是第一種,先用一道不太張揚的粉牆將油鹽米醋,市井生活通通攔在外面,再用金錢和藝術構築起一片物化的精神綠洲。小橋池水,亭臺樓閣,腳下的每一步踏的都是精心佈置,眼底的每一眼見的都是極致的美。匠心獨運,美侖美奐的環境連明月清風也要為之停留又何況是至情至性的人!同是歸隱,這種物資與精神享受高度結合的生活與陶淵明的“結廬在人間,而無車馬喧”的山野隱居生活是何等不同!
當晚表演的節目多而短小,演者少則一人多也不過兩人,遊客隨到隨演。票價比白天貴,遊客不多。一位身著紅衣白裙手提竹杆燈籠的小巧蘇州女子靜靜的引領我們穿梭園中,沒有白天導遊的張揚,她每次只柔聲略微介紹一下曲目就靜靜的站在角落裡等侯。
我向來不喜歡京劇裡鑼鼓的喧鬧,也聽不懂大多數戲曲的詞句,唯有最純粹的音樂才能讓我感動。殿春移後來演奏的琵琶曲“十面埋伏”就讓我回憶起多年前的一個年青的夜晚,在校園後面的湖邊山畔,熱情洋溢的一群年青人圍坐一起,彈著吉它,和著口琴和蛙鳴徹夜不睡的情景。
只見那身著旗袍面色沉靜的蘇州女子懷抱琵琶,正襟危坐,她玉指輕彈,也沒有怎樣大的動作,樂音就緊緊慢慢的聲聲而至,不容人多想,直把人要帶往屋外空寂遙遠的月夜裡去的意思,且那樂音越升得高就越是急促,最後,整個人的靈魂彷彿也要隨它飄浮而去了。就在我心神起伏隨了那樂音在雲霄裡四下漫遊且越行越遠之際,琴音嘎然而止。驀的,一陣悠揚的`笛音又隨晚風飛至,引領著人不由自主的走向小園深處。
循著笛聲,過集虛齋,經看松讀畫軒,出遊廊,一湖碧水盪漾在月光下。月到風來亭在水邊倚牆而立,不知它這樣駐立了多少個春秋。這夜,清輝遍灑,微風送涼,這一池湖水,一輪明月,一方小亭子又令多少文人雅士為它醉心不已啊。
再看那吹笛人長衫及地,笛橫在手,迎風立於南面灈瀴水閣中,笛音悠悠揚揚,飄飄灑灑,讓人不禁要感慨這曼妙的樂音也只有人間才有。我那一度漂浮於空中的神思自然而然的又被牽引回這小小的園中。
笛音才止,蕭聲又起。月色淡化了白天清晰可見的一切,恬靜悠遠又略帶傷感的蕭聲越發在心頭清晰起來,灈瀴水閣對面集秀樓二樓走廊上懸掛的紅燈籠猶在風中輕移,似乎要悄悄照亮昔日嘻戲樓閣間的女兒們回家的路……
只有樓旁千年的古樹知道她們回來的路有多遠,有多難。今夜過後,明月清風依舊,網師園依舊,笛音蕭聲依舊,只有聽蕭看月的人走了又來,來了又走不再依舊。就象那群曾在湖邊低吟淺唱的青年們何時才能再回到那樣的夜晚?那樣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