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諾獎演說三個故事的寓意

莫言諾獎演說三個故事的寓意

  引導語:莫言獲諾貝爾文學獎時,講了一連串的故事。對許多人說來,故事只是故事,哈哈一笑,就算完事了。但莫言,似乎是想用這些故事,說出他想說、卻不能說的什麼來。這三個故事有什麼寓意呢?

  莫言的諾獎演說以三個故事結尾,這三個故事定有其深刻寓意,因為莫言絕不會以一個諾獎獲得者的身份在如此場合講幾個毫無意義的故事來戲弄全球文學愛好者的智商和情商。然而,莫言並沒有告訴我們這三個故事的寓意所在,這也正是文學的魅力所在。

  對於這三個故事,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解讀,莫言自己也定有其自己的意旨或寄託。我們每人個都可以盡情展示自己的想象力和理解力,去尋求故事背後的意義,但是,人類的好奇心總會驅使我們去探求莫言他自己躲在故事背後的心靈和思想。

  網上或其它媒體也有一些對這三個故事寓意加以揣測的文字,但這些文字似乎多半是思想尚未成形之人肆無忌憚的胡扯亂語;往日的大師、學者們似乎都在禁聲,似乎唯恐自己說不好,要在公眾面前惹出笑話,更何況莫言先生現在已魔幻現實主義了,他的作品哪怕是三個故事,斷不能妄加評論。如果莫言先生謎底一揭,倘不相符,豈不壞了聲名,還是莫言為妙。這一“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奇觀也正印證了一句話:無知便無畏。

  但是有一些話總是要靠無知的人說出來的,“皇帝沒有穿衣服”這樣話只有無知的小孩子才有勇氣敢說。如此說來,不妨說一說我對莫言先生這三個故事的理解也無妨——無知有時也可能是真言。

  在我看來,莫言三個故事的寓意,可謂大道至簡!

  故事一:哭

  “上世紀六十年代,我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學校裡組織我們去參觀一個苦難展覽,我們在老師的引領下放聲大哭。為了能讓老師看到我的表現,我捨不得擦去臉上的淚水。我看到有幾位同學悄悄地將唾沫抹到臉上冒充淚水。我還看到一片真哭假哭的同學之間,有一位同學,臉上沒有一滴淚,嘴巴里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用手掩面。他睜著大眼看著我們,眼睛裡流露出驚訝或者是困惑的神情。事後,我向老師報告了這位同學的行為。為此,學校給了這位同學一個警告處分。多年之後,當我因自己的告密向老師懺悔時,老師說,那天來找他說這件事的,有十幾個同學。這位同學十幾年前就已去世,每當想起他,我就深感歉疚。這件事讓我悟到一個道理,那就是:當眾人都哭時,應該允許有的人不哭。當哭成為一種表演時,更應該允許有的人不哭。

  故事裡,“我們”的“放聲大哭”,是在老師引領下的行為,可見並非發自內心的真情實感的流露;“捨不得擦去臉上的淚水”,是“為了讓老師看到我的表現”,又是何等的虛偽;“將唾沫抹到臉上冒充淚水”,更是虛偽至極。而另一位同學則“睜著大眼看著我們”,他的的“驚訝”、他的“困惑”,從側面表明“我們”是多麼的做作,同時也表明這位同學才是最真誠的人。顯然莫言先生在這一故事裡,表達了人性中“真誠”與“虛偽”兩面的鬥爭。在這一斗爭中,“真誠”受到了深深的傷害,“虛偽”則受到了永久的心靈譴責。

  故事二:“難道我不是人嗎?”

  “我再講一個故事。三十多年前,我還在部隊工作。有一天晚上,我在辦公室看書,有一位老長官推門進來,看了一眼我對面的位置,自言自語道:‘噢,沒有人?’我隨即站了起來,高聲說‘難道我不是人嗎?’那位老長官被我頂得面紅耳赤,尷尬而退。”

  “為此事,我洋洋得意了許久,以為自己是個英勇的鬥士,但事過多年後,我卻為此深感內疚。”

  這個故事裡,老長官說話的前提是“看了一眼我對面的位置”,表明他找的人是對面位置的人而不是“我”;他說“沒有人”,也只是想表達想找的人不在,可以說,他對“我”沒有半點惡意。而“我”,卻曲解其意,硬把老長官的話理解為對針對“我”而言,是把“我”不當人。顯然,“我”把無端的“惡意”強加在了一個毫無惡意的善良人身上,並讓他受到莫明的傷害。故事告訴我們,以惡意來推測“善”,那在惡者眼中“善”也是“惡”,莫言先生的這則故事不正是表達了人性中有關“善”與“惡”的對立與哲理嗎?

  故事三:懲罰

  “請允許我講最後一個故事。這是許多年前我爺爺講給我聽過的,有八個外出打工的泥瓦匠,為避一場暴雨,躲進了一座破廟。外邊的雷聲一陣緊似一陣,一個個的火球,在廟門外滾來滾去。空中似乎還有吱吱的龍叫聲。眾人都膽戰心驚,面如土色。有一個人說:‘我們八個人中,必定一個人幹過傷天害理的壞事,誰幹過壞事,就自己走出廟接受懲罰吧,免得讓好人受到牽連。’自然沒有人願意出去。又有人提議道:‘既然大家都不想出去,那我們就將自己的草帽往外拋吧,誰的草帽被刮出廟門,就說明誰幹了壞事,那就請他出去接受懲罰。’”於是大家就將自己的草帽往廟門外拋,七個人的草帽被刮回了廟內,只有一個人的草帽被捲了出去。大家就催這個人出去受罰,他自然不願出去,眾人便將他抬起來扔出了廟門。那個人剛被扔出廟門,那座破廟轟然坍塌。

  這一個故事裡,人性的醜陋更是暴露無遺。在上天的審判和懲罰到來之際,一些人為了保全自己,紛紛想找替罪羊。“扔草帽”看似公平地等待上天的判決,但這其中又怎能不說是一次人性的考驗。那些草帽拋不出廟門的人,給了我們無限的想象空間:是上天認定這些人不是壞人嗎?還是逆吹廟內的狂風使然?還是另幾個人在拋的過程中根本就沒有真心用力呢?我想答案應該是後者,拋草帽只是他們為了找出替罪羊的一個把戲,在這樣的遊戲中,心靈醜惡的人必不會誠心把自己的草帽向外拋,去甘做壞人來替大家受罰;同時,那一個把草帽丟擲去的人必然是心底善良無欺如赤子的人,但是他被欺騙了,可是上天卻藉此完成了對人性的考驗。莫言的這則故事,不正是表現了人性中“美好”與“醜陋”的鬥爭嗎?在這樣的鬥爭中,好人終有好報,醜惡終被埋葬,這也正是我們人類共同的美好願望。

  至此,尚不能說完全理解了莫言先生故事的寓意。莫言先生的三個故事,並非三個獨立無邏輯的.個體,把三個故事串聯起來,我們會恍然大悟:原來莫言先生在他的三個故事中,所表現的不正是人性的“真”、“善”、“美”,與“假”、“惡”、“醜”的鬥爭嗎?莫言先生以三個小故事向我們生動形象地展示了什麼是人性的真、善、美與假、惡、醜,以及這兩種對立人性在鬥爭中的狀態及變化。

  更為深刻的是,莫言先生的故事還試圖表明:真、善、美與假、惡、醜的人性鬥爭貫穿於人類歷史,充斥於我們的社會和生活,也暗戰於我們每一個渺小個體生命的靈魂深處。特定的背景下,這種鬥爭尤其激烈,而且有時假、惡、醜會佔據上風,真、善、美會處於弱勢並受到傷害。但假、惡、醜終將受到懲罰:或者受到道德良心的懲罰,就像故事中的“我”那樣在深感“歉疚”或“內疚”中度過餘生;或者受到上天的懲罰,遭到毀滅,就像第三個故事中最終被埋葬的人。如此不難發現,在莫言看來,假、惡、醜是人性的原罪,罪與罰是對人性的終極審判。

  至此,我們也不難明白另一問題——莫言在演講中為什麼要用很長篇幅講他母親的故事了。莫言講自己母親的故事,其要義與結尾三個故事可謂一脈相承。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會在給莫言的授獎詞中這樣評價莫言和他的作品,他有技巧的揭露了人類存在的極端陰暗面,幾乎無意識地就找到了極具象徵意義的形象。莫言演講裡的故事也許就是最好的例證。當然,從莫言的演講詞和作品中,我們也不難看出:他的“故事”裡的“人類存在”,也不只是某一地域的,不只是某一個歷史時期的,更不只是指某一個人,而是廣義的人類存在;它包括作為個體的人的存在,甚至是人之初的孩童;也包括群體的存在,如因意識差異而造成衝突與悲劇不同種族。

  真、善、美與假、惡、醜,這難道不是關乎人性的“大道”嗎?難道不是每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作家所要表達的人文關懷和終極命題嗎?關於這樣的大道,莫言先難道講得不夠深刻,不夠簡樸嗎?

  大道至深!大道至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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