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與吳質書》原文

曹丕《與吳質書》原文

  質字季重,以才學通博,為五官將及諸侯所禮愛;質亦善處其兄弟之間,若前世樓君卿之遊五侯矣。及河北平定五官將為世子,質與劉楨等並在坐席。楨坐譴之際,質出為朝歌長,後遷元城令。其後大軍西征,太子南在孟津小城,與質書曰:五月十八日,丕白:“季重無恙!途路雖局,官守有限,願言之懷,良不可任。足下所治僻左,書問致簡,益用增勞。每念昔日南皮之遊,誠不可忘。既妙思六經,逍遙百氏,彈棋閒設,終以六博,高談娛心,哀箏順耳。馳騖北場,旅食南館,浮甘瓜於清泉,沈朱李於寒水。皦日既沒,繼以朗月,同乘並載,以遊後園,輿輪徐動,賓從無聲,清風夜起,悲笳微吟,樂往哀來,悽然傷懷。餘顧而言,茲樂難常,足下之徒,鹹以為然。今果分別,各在一方。元瑜長逝,化為異物,每一念至,何時可言?方今蕤賓紀辰,景風扇物,天氣和暖,眾果具繁。時駕而遊,北遵河曲,從者鳴笳以啟路,文學託乘於後車,節同時異,物是人非,我勞如何!今遣騎到鄴,故使枉道相過。行矣,自愛!丕白。”二十三年,太子又與質書曰: 二月三日,丕白:“歲月易得,別來行復四年。

  三年不見,東山猶嘆其遠,況乃過之,思何可支!雖書疏往返,未足解其勞結。昔年疾疫,親故多離其災,徐陳應劉,一時俱逝,痛可言邪!昔日遊處,行則連輿,止則接席,何曾須臾相失。每至觴酌流行,絲竹並奏,酒酣耳熱,仰而賦詩,當此之時,忽然不自知樂也。謂百年己分,可長共相保。何圖數年之間,零落略盡,言之傷心!頃撰其遺文,都為一集。觀其姓名,已為鬼錄。追思昔遊,猶在心目,而此諸子,化為糞壤,可複道哉!

  觀古今文人,類不護細行,鮮能以名節自立。而偉長獨懷文抱質,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謂彬彬君子矣。著中論二十餘篇,成一家之業,辭義典雅,足傳於後,此子為不朽矣。德璉常斐然有述作意,才學足以著書,美志不遂,良可痛惜。閒歷觀諸子之文,對之擦淚,既痛逝者,行自念也。孔璋章表殊健,微為繁富。公幹有逸氣,但未遒耳,至其五言詩,妙絕當時。元瑜書記翩翩,致足樂也。仲宣獨自善於辭賦,惜其體弱,不足起其文,至於所善,古人無以遠過也。

  昔伯牙絕弦於鍾期,仲尼覆醢於子路,愍知音之難遇,傷門人之莫逮也。諸子但為未及古人,自一時之雋也,今之存者已不逮矣。後生可畏,來者難誣,然吾與足下不及見也。

  行年已長大,所懷萬端,時有所慮,至乃通夕不瞑。何時復類昔日!已成老翁,但未白頭耳。光武言‘年三十餘,在兵中十歲,所更非一',吾德雖不及之,年與之齊矣。以犬羊之質,服虎豹之文,無眾星之明,假日月之光,動見觀瞻,何時易邪?恐永不復得為昔日遊也。少壯真當努力,年一過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炳燭夜遊,良有以也。頃何以自娛?頗覆有所述造不?東望於邑,裁書敘心。丕白。”

  太子即王位,又與質書曰:“南皮之遊,存者三人,烈祖龍飛,或將或侯。今惟吾子,棲遲下仕,從我遊處,獨不及門。瓶罄罍恥,能無懷愧。路不雲遠,今復相聞。”

  初,曹真﹑曹休亦與質等俱在渤海遊處,時休﹑真亦以宗親並受爵封,出為列將,而質故為長史。王顧質有望,故稱二人以慰之。始質為單家,少遊遨貴戚間,蓋不與鄉里相沉浮。故雖已出官,本國猶不與之士名。

  及魏有天下,文帝徵質,與車駕會洛陽。到,拜北中郎將,封列侯,使持節督幽﹑並諸軍事,治信都。太和中,入朝。質自以不為本郡所饒,謂司徒董昭曰:“我欲溺鄉里耳。”昭曰:“君且止,我年八十,不能老為君溺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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